齊燮元冒昧地問了一句:幾次談判,日方都提出要我們從盧溝橋撤軍的事,我們不依,日方又不讓步。不知師長有何考慮?
張自忠沒作正麵回答,隻是不可琢磨地說了一句:往哪兒撤?換換部隊總是可以的嘛!
齊燮元似乎聽明白了,說:堅持原則,靈活機動。
張自忠沒點頭,也沒有搖頭。
7月10日下午4時,張允榮與日方代表鬆井開始談判。
日方提出的其他條件都好辦,甚至說都可以應諾。惟有關於撤軍的事無法取得一致意見。
鬆井說:“中國軍隊隻有從宛平、盧溝橋和回龍廟撤出,我們才有繼續談下去的基礎。”張允榮則說:“如果我們提出你們的軍隊從東京撤出,改由中國的軍隊去占領,你們將做何感想?”
鬆井聽了,氣急敗壞地嚷道:“你這是無理取鬧,對談判缺少起碼的誠意。”
張允榮反問:“那麼,貴方的誠意表現在何處?難道就是要把中國的領土占為己有,這就是誠意嗎?”
鬆井:“我要和張自忠師長麵談。”
張允榮:“好。我奉陪!”
張與鬆井出門,乘上車,前往張自忠的住宅。
這時,天已經黑了,又下著大雨。
道上有一輛馬車在吃力地前行,啪啪的滂沱大雨落在馬的腚上,催緊了它的四蹄。
兩道深深的車轍,很快就灌滿了雨水……
張自忠躺在床上聽了張允榮重述了日方提出的四條要求,他很生氣,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喘喘地說:
“懲處肇事人?日本人是肇事者,是你們製造了這起了事端。要懲處就懲處你們自己。”
他衝著鬆井這樣質問,身體太虛弱,一激動就大喘不止,身體支撐不住了,又躺了下去,張允榮幫著給他放了枕頭。
鬆井在一旁很尷尬,一直沒有說話。看來他對懲處什麼人這一條似乎不太感興趣,比這更重要的事情是撤軍。這事使他很頭痛,日軍給他的任務他沒有完成。這時,他對張自忠說:
“張師長,還有第三條呢,這是最主要的,剛才我和張允榮先生沒有取得共識,所以特地來找你交涉。”
“第三條,永定河東岸不得駐紮中國的軍隊,是這樣嗎?”
鬆井趕緊遞上話:“對,中國軍隊必須撤出這個地區。”
張:“誰說的?為什麼?”
鬆:“為了避免惹起事端。我們希望如此和睦共處。”
“屁話!中國撤出永定河東岸,讓日本人去占領,這叫和睦共處?為了避免事端發生,你們就應該從中國的領土上徹底撤回一兵一卒。是你們要並吞宛平城,才有了盧溝橋事變!”
“張師長息怒,我是代表日軍來與代談判的。”
“我也是代表中方與你講這些話的!”
說到這兒,張自忠擺擺手,不願說下去了。
談話陷入僵局。
鬆井沒有討到便宜,很失望地走了。
交涉再次卡殼。
11日晨,秦德純親自給日軍特務機關長鬆井久太郎打電話,表明中國方麵對日方所提條件的答複:“其他條件都可以讓步,惟獨對從盧溝橋撤退中國軍隊的要求,絕對不能同意。”
當時秦是冀察當局在北平的最高負責人(宋哲元回山東老家去了),因而,日方認為這是中國方麵的最後答複。
日軍駐北平副武官今井武夫仍按照他們所提的條件,企圖撬開已經有些板結了的與29軍談判的僵局,繼續進行著積極的活動。他很自信,一定要撬開!
情況的發展到底如何?今井武夫在他的回憶錄裏有記載:
這時我挺身而出,表示決心,願意負責打開僵局,請求委以重任。參謀長大概也希望能夠萬一獲得成功吧,所以就應允了我的要求。
我感覺到,現在才是日華之間和戰的關鍵,因此特地去找宋哲元的親戚,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賈德耀,托他代為斡旋,結果知道他也無能為力,於是就要求會見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齊燮元。
上午11點半,我懷著緊張的心情,由外交委員會專員林耕宇陪同,單獨前往張允榮住宅,會見了齊和張,並加上孫潤宇,一共三人。
我首先發言,反複談了日軍的要求。對此,齊燮元回答說:“如果中國軍隊撤退後,盧溝橋為日本軍所占領,冀察政權豈不是喪失了立場?”
於是,我擅自提出建議說:“萬一中國方麵能依從日本軍所要示的條件,在簽字的同時,日本軍可以自動地從盧溝橋周圍撤兵。”
齊燮元立刻表示同意,回答說:“我相信武官的人格,日本人所要求的條件,全部承認。”說著,親自取筆,就現成的信紙用手筆擬就下列草案。當時認為這一下子總可以扭轉危機了。
一、中國與日本交戰之部隊以地主之誼對日本軍表示遺憾之意,並將處分惹起事端之部隊長官,更聲明將來負責防止再惹起此類不幸事件。
二、中國軍為與日本在豐台駐軍避免過於接近而惹起事端起見,不駐軍於盧溝橋城廂,以保安隊維持治安。
三、本事端認為脫胎於所謂藍衣社、共產黨、其他抗日各團體之嫁禍,故此將來對之徹底取締。
達成了這一協定之後,我馬上回到特務機關,但橋本參謀長因回天津軍司令部,剛剛動身,我於是又追到南苑機場。
沿途每個緊要處所,照例都有冀察方麵的警察進行盤查,所以比平時更要多費一些時間。抑製著焦急的心情,來到南苑,參謀長已經登上飛機,螺旋槳剛剛發動,真正是還差一點點時間就要出發了。
我把乘上飛機的參謀長請下來,就站在那裏彙報了交涉內容,參謀長對於解決辦法,立刻表示滿意,並對簽訂協定的程序又作了一些指示。
至此,我才鬆了一口氣,歡送參謀長起程。連日來費盡心機,總算得到了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