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上午8時,各地的31位代表在中央公園集合後,即向新華門總統府進發。於是,又一次的請願活動開始了。這次請願的五項要求是:
一、山東主權未恢複之前,不得補簽德約,及與日本直接交涉;
二、取消二十一條件及軍事協定,高徐、順濟、滿、蒙四路條約,膠濟路換文與各種密約,以保主權;三、要求外交公開,及言論、集會、出版之完全自由;
四、解散安福俱樂部,以清亂源;
五、懲辦馬良、張樹元,並取消山東戒嚴令。
當時的新華門(總統府)外,還有一道鐵製的柵欄,裏邊設有全副武裝的衛隊防守。當代表們從東轅門進入鐵欄以後,東西轅門就被立即關上了。這時,周恩來率領的一隊學生,也從天津趕來了(天津的請願代表是郭隆真等),他們被阻在鐵欄的外邊。裏邊請願的代表在傳達處一直等到下午3時,才走出一個名叫曾彝進的參議,敷衍塞責,傳出:“大總統諭:政務殷繁,不暇接見,如有文書,盡可交收發呈遞,勸令散歸。”這一傳諭當然遭到代表們的拒絕。這位頭頂已禿、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的曾參議,進出往複三次,都被代表們頂回去了。
當代表們準備衝進去的時候,總統府的大門忽然關閉了。反動派的惡劣態度,使代表們氣憤已極,天津代表郭隆真站立在新華門前東邊的石獅子上大聲呐喊:“徐世昌為什麼不見我們?”一呼百應,此起彼伏,鐵欄外圍觀的人群報以熱烈的掌聲。8點鍾左右,正當代表們已經感到饑餓的時候,周恩來率領的天津學生送來了麵包點心,增強了代表們的鬥誌。
夜裏10點左右,警察們開始捕人了。警察頭子一聲令下:“抓起來!”馬路上的電燈也突然熄滅了。黑暗中,反動軍警如狼似虎地擁上來,把代表們壓縮在一個狹小的圈子裏,然後幾個警察架著一個代表,奔向警察廳、憲兵司令部、偵緝隊等處而去。代表們沿途高呼:“懲辦馬良!”“反對日本強占山東!”“拒絕直接交涉!”
反動派很想找出代表中的為首之人。但當警察總監吳炳湘正式開堂分別提審代表,訊問“這次請願,是誰主使?”時,代表們都斬釘截鐵地說:“愛國出自本心,並非由於別人主使!”眾口一辭,吳炳湘毫無辦法,隻好拍桌亂罵。
代表們在獄中受著非人的待遇。如關押黃正品等九人的偵緝隊(在天橋鷂兒胡同),“囚房,看去很像一座座陰森森的地獄,裏麵又黑又臭,髒不可言。”當時被捕的代表回憶說:“偵緝隊隊長姓馬,綽號活閻羅,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過去多少愛國的同胞,就曾在他的手裏喪失了自己的生命。他對我們很壞。態度也最凶惡。我們九人被關在一間小屋內,褲帶和一些重要的衣物都被搜走。每逢我們疲倦得想睡的時候,他就來提訊我們,先後提訊了兩次。在訊問時,有一個同誌頂撞了他幾句,他就立刻下令把他單獨關在另一間小屋內,而且還戴上了腳鐐手銬,以後也就不再提訊。”
代表們被捕後,周恩來立即和北京學聯商量,如何營救代表。大家決定於雙十節(10月10日是辛亥武昌起義日,民國成立後訂為國慶節)舉行一次較大規模的示威。這次示威,除提出一般救國口號外,把釋放請願代表作為一項特殊的要求。
周恩來回天津後,即領導學聯立即開始雙十節示威遊行的準備工作。
10月10日上午,天津西南城角南開學校的大操場上,聚集了約5萬群眾,舉行慶祝雙十節大會,參加者不僅有大、中各校的學生,還有各界的群眾,有許多胡須皓白的老人也不畏恐嚇前來參加。
大會開始,首由天津各界聯合會負責人致詞,然後由天津學聯的四位講演員分別講演,說明當時國內的形勢和朝鮮亡國後的慘狀,號召大家起來展開愛國鬥爭。講演人聲淚俱下,慷慨激昂,聽講人掩麵而泣,全場無不動容,情緒極為高漲。
會後準備遊行,但這時,會場四周已被天津警察廳長楊以德(外號楊梆子)派來的大批軍警團團圍住。
示威群眾憤怒地衝出重圍,喊著愛國口號,直奔金湯橋口,包圍了警察廳,紛紛厲聲質問:“為什麼不準人民慶祝國慶?”“為什麼用軍警圍困我們?”“楊梆子,你出來!”結果,楊以德不敢出來和群眾見麵。有的市民還借來打更用的木梆子,一麵喊一麵敲,傾泄對楊以德的憤恨。
群眾還推出代表10人去省公署向省長請願,抗議楊以德用軍警包圍遊行隊伍,毆打學生(學生10餘人受傷),要求懲辦楊以德。省長拒不見麵,隻派了一個代表出見。
10月13日,天津學生聯合會(包括女界愛國同誌會)發出短期停課宣言(由周恩來用白話文起草)。宣言質問楊以德:國慶是舉國同慶的節日,為什麼不準開會慶祝?警察廳是保護地方治安的,為什麼竟毆打刺傷男女學生?宣言要求懲辦楊以德,並說明議決短期停課,表示決心。
在這次鬥爭中,覺悟社的社員在周恩來的領導下擔當了各項具體工作。有幾個社員,還集體編寫了一個傳單,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描寫了雙十節這一天楊以德是怎樣破壞共和的。傳單上署名“李寧二”,即“列寧第二”的意思。因為社員們不久以前聽了李大釗的講演,讀了他的文章,對列寧無限崇敬,“李寧二”也就是表示要做列寧的學生。
北京被捕的代表們,10月10日這一天也在獄中實行集體絕食,表示抗議。
迫於形勢,反動派不得不於11月初釋放了被捕的各地代表。北京學聯迎出了代表們,並在中法大學開了一個盛大的歡迎會,還集體拍照留念。不久,代表們回到天津,又受到天津各界聯合會的開會歡迎,並由天津各界聯合會送返各地。
全國各界聯合會的成立
人民群眾從實際鬥爭中感到聯合起來的必要。特別是青年學生和知識分子很敏感地意識到這個問題。罷免曹章陸是聯合鬥爭的結果,拒簽和約也是聯合鬥爭的結果。青年學生雖然起了某種先鋒作用,但單獨依靠他們,沒有各界人民群眾的聯合鬥爭,也是不可能取得結果的。因此,一些先進分子在鬥爭中便提出了“民眾大聯合”的問題,如毛澤東在《湘江評論》上便以此為題提出了各界聯合的問題,先有各界的許多小聯合,“進為一個大的聯合,由許多大的聯合,進為一個最大的聯合。”
1919年12月28日,李大釗在《新生活》第十九期上以孤鬆的筆名發表《大聯合》一文,也明確提出:“‘五四’‘六三’以來全國學生已成了一個大聯合”;“盼望全國的教職員,也組織一個大聯合”;“全國各種職業各種團體,都有小組織,都有大聯合。”李大釗的這些思想是和毛澤東的“民眾大聯合”思想一致的,所見略同。他們的思想代表了當時五四群眾愛國運動的發展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