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這麼快就有聖旨來了？！蘭靜怡她究竟犯了什麼事兒？！
蘇琬湘心裏沒底兒，忐忑不安，顧不上手裏梳了一半的頭發，慌忙跪倒在地屏氣凝神，隻聽太監尖銳的聲音慢慢響起，帶著點涼薄和刻意拖長的造作，一句一句讀著：
“懷王長郡主，蘭靜怡，自幼秉承組訓，溫良淑德，恭謙溫厚。今茲特進封號為蘭婕妤，居西側宮蘭亭苑。隨從人等即刻前往伺候，欽此！”
宣讀完了聖旨，那太監手一闔籠到了袖子裏，似笑非笑道：“這位便是蘇姑娘吧？老奴此來，是奉了蘭婕妤的吩咐，先領著蘇姑娘和眾多宮女兒們到蘭亭苑認認地方。以免日後到了西側宮當差，蘇姑娘還不認識來回的路徑。”
蘇琬湘怔怔伏在地上，似乎是被這個消息給驚到了，半晌沒有言語。
——怎麼會這樣？！當差？！……要去當差？！
她卑微地匍匐在冰涼地麵上，手指深深扣進地縫兒。過了好久，不見她抬頭，隻聽她低低應了一聲：“……多謝蘭婕妤，多謝公公。”
那公公滿意的嗯了一聲，自顧自找個椅子一座，眯起一雙細長眼：“我說，蘇姑娘，趕緊的開始收拾收拾吧。西側宮裏頭還候著你們去服侍呢。”
一旁跪著的小丫鬟終於聽不下去了，奮然起身：“我們小姐才不是——”
“疏香！”
小丫鬟的袖子被一把扯住，她一低頭，映入眼簾的是自己小姐惶急失措的目光，裏邊包含著點點淚水，仿佛是殷切的懇求，甚至還能看見自己小姐唇齒張合，做無聲的口語：“別鬧……”
小丫鬟呆了一呆，身子晃了一晃。
跟著蘇琬湘連忙兩步起身湊到那公公麵前，極小心的塞過去一點銀子，陪笑道：“公公莫怪，這是我家裏帶來的姐妹，不知輕重……日後還得多仰仗公公才是。”
那太監顛了顛銀子，似乎不怎麼滿意分量，哼了一聲，拉著一張臉不做聲。
蘇琬湘躊躇片刻，暗地裏咬了咬牙，又從手腕上褪下一個玉鐲子，恭恭敬敬遞了上去：“還請公公……笑納。”
那玉鐲晶瑩圓潤，質地不凡。乃是蘇琬湘十四歲生日那天她的大哥送的生日禮物。那太監自幼跟隨貴人們出入，自然是個識貨的。這才笑花了一張老臉，半眯起眼來滿意的嗯了一聲：“姑娘是個知趣兒的人。”
“不敢當，”蘇琬湘卑微侍立一旁，“全賴公公提攜。”
“罷了，你們今日早些收拾收拾過去吧，那邊可缺不了伺候的人兒。”太監一抖袖子站起身來，一雙渾濁老眼似笑非笑打量著蘇琬湘，“姑娘相貌不俗，又如此知心識趣，想必要不了多久，總有飛黃騰達的日子。到那時候誰提攜誰，還指不定呢！”
“多謝公公吉言了。”蘇琬湘連忙再拜，雖然戴著人皮麵具，可是眼底興奮神色掩飾不住，“真到了那時候，奴婢怎能忘記公公？”
太監微微笑了。一轉身，微笑變成了冷笑：又是一個一心做著主子夢的野山雞！
在他背後看不見的陰影裏，蘇琬湘也微微笑了。注視著大太監一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眼底興奮神色瞬間消失，隻留下無窮無盡的蔑視——
我皇蘇百年為帝，宮廷傾軋斫殺的經驗豐富，舉世無與倫比。對付你一個小小閹人，不在話下。
眼見大太監一行人越走越遠，終於消失了。小丫鬟疏香猛然跪了下來，衝著蘇琬湘磕頭，淚流滿麵：“小姐！小姐！疏香今天給您惹麻煩了！”
“無妨。”蘇琬湘擺了擺手，似乎是沒有了力氣一般，重重歎一口氣，就勢坐在了座椅上，呆呆望著遠方出神。她身邊從來就隻有疏香一個小丫頭，此刻疏香小心翼翼湊了過來，觀察著自家小姐的神色——冷冷清清，不言不語。小姐又在想些什麼？
“你可知道，為什麼蘭婕妤要點名讓我過去伺候麼？”
半晌，蘇琬湘突然吐出這麼一句話。疏香有點摸不著頭腦，頓了頓，猜道：“奴婢以為，她是在故意羞辱主子！昨晚上想必她用了什麼手段，承歡於陛下。才這麼一大早就忙不迭命人過來傳旨，點名要小姐過去伺候她。同樣是地方諸侯王的郡主，咱們梁王府也不比她們淮王府小多少，憑什麼要小姐去伺候她？！”
看著小丫鬟義憤填膺的模樣，蘇琬湘沉默片刻，輕輕笑了。
一笑如胭脂化水，浸洇雪白宣紙。恍惚間雙頰升起紅暈，明豔不可方物。
“你猜錯了——她沒有要羞辱我的意思。”
蘇琬湘好脾氣地一條一條給小侍女解釋：“一，想必她昨晚的確承了皇恩，否則怎麼會升的這麼快，一夜不見就從卑微的小侍女升成了五品的婕妤？二，你想想，如今皇帝的後宮中有一位貴妃兩位昭儀，她們的娘家無一不是朝中顯貴，煌煌世家。多年來這三位妃子相互牽掣，彼此提防，故而後宮始終相安無事。然而此刻她憑空而降，成了皇上後宮中第四位受寵的妃子。而且你看，她晉位如此之快，怎麼能夠不招惹一些人的紅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