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聽了一下,好像是什麼收費的事,這鄉裏要建公路,攤到村民頭上,家家戶戶按人頭交錢,一個人得交三百塊,村民們不幹了,上鄉裏來理論,這不,附近村莊的村民都來了許多。”李勇將自己聽到的大致說了一下。

“建公路要村民交錢?”陳興聽得眉頭擰得更緊了,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張立行和吳寧、許斌等人,見他們微微有些錯愕後,臉上的神色也並沒有太大的驚訝,陳興心裏微微一動,其他人似乎都覺得不奇怪,唯獨他這個書記什麼都不知情。

“書記,我剛才擠進去鄉政府裏麵看了一下,這事還不知道得鬧騰到什麼時候呢,這路總不能一直堵著吧。”李勇說道,看了下時間,都十二點了,他們還是早上大清早從南州返回望山的,好不容易坐了四個小時的車子,這剛下高速就碰到這麼蛋疼的事,李勇這會肚子餓得咕咕叫,他本來就比較能吃,早上七點左右吃的早飯,現在十二點了,午飯還沒著落,李勇就差沒餓得手軟腳軟了。

李勇在說話,後麵,跟著陳興等人的蘇岩等市電視台的幾個人,其中一個正扛著攝像機拍攝著現場的畫麵,這是記者的職業本能,看到有新聞,就想拍下來,

心情正不爽著的張立行回頭看到時,臉色就是一黑,朝秘書王華成招了招手,低聲吩咐了一句,張立行的眼睛盯著蘇岩那高挑誘人的身材看了一眼,恨不得將那裹著那具誘人身材的短裙給剝下,為了怕引人注意,張立行很快就移開目光,這裏還有其他人,張立行並不想表現出什麼異樣來。

“拍什麼拍,還嫌不夠亂嗎,給我收起來。”王華成走到市電視台的幾個人麵前,狠狠的瞪了一眼,低聲嗬斥著。

蘇岩朝同事使了使眼色,示意對方趕緊照辦,得罪了這張立行的秘書,可沒好果子吃。

現場也就是一片亂糟糟的,吳寧雖然聯係了市公安局,但市公安局的警力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到,此刻這裏看上去警力雖然不少,但應該隻有區分局和鄉鎮派出所的民警。

陳興在李勇和黃江華幫著開路的情況下,終於也擠進了鄉政府裏麵,道路擁堵了這麼久,陳興就不知道這些鄉政府的幹部在幹什麼,難道就不知道先安撫老百姓的情緒,把事情先平息下去嗎?

鄉政府裏,一排警察組成了人牆,阻止村民們衝進鄉政府辦公樓,陳興聽著村民們嚷著憑什麼收錢的話,就知道李勇剛才所打聽的應該沒錯,村民們是為了修路收錢的事,望山市經濟本就不發達,城裏人或許還好些,但農村裏麵,老百姓的日子也算不得好過,一個人頭收三百塊錢,聽著好像不多,但對於收入不高的村民來說,估計也不是一筆小錢。

此刻旁邊有個老漢正抽著旱煙,和身旁一人講著話,長歎著氣,“我這家裏,連兒媳婦和孫子孫女算下去十來口人,按人頭收錢,一下子要我們交三千多塊錢,真要交上去,我這一年種地的收入,都得給拿去大半,誰願意幹啊,憑什麼修路得叫我們交錢,就沒聽過這種道理,今天鄉裏不取消這個錢,咱們就都賴上了,都別走。”

“李老頭,你就別哭窮了,你兒子兒媳都在外打工,聽說一年能攢好幾萬塊呢。”旁邊那跟老頭講話的人一中年婦女笑道。

“那不一樣,小兩口在外賺點錢容易呀?那也是一年累死累活下來的辛苦錢,將來孩子不用上學讀書了?這鄉裏收這個錢就沒道理,就沒聽過修公路得我們自個交錢的,又不是咱們叫他們修路,我們幹嘛要交錢。”老漢輕哼了一聲。

“誰知道鄉裏這幫王八蛋是不是又想騙點錢去吃喝,反正這次大夥兒都不幹了,看鄉裏給個什麼說法。”中年婦女也是氣憤不已。

外麵的老百姓嚷嚷著吵,而此刻在鄉政府辦公樓裏,鄉長柳三安正坐在辦公室裏喝著茶,一旁的區分局副局長曾維山和派出所所長楊華卻是沒有柳三安這份閑心,楊華不時的走到外麵走廊看看情況,又走回來。

“鄉長,這要不取消那個公路錢,估計這些村民不會走。”楊華說道,這也是在變相的勸柳三安,看著外麵聚集了那麼多村民,路又堵住了,楊華也生怕會出點啥事。

“這幫刁民,越是讓步,他們就越得寸進尺。”柳三安撇了撇嘴,想到鄉黨委書記劉雲出去考察,就他一人應付這爛攤子,柳三安神色頗為不忿,姓劉的說是出去考察,還不是去旅遊來著,麻痹,他倒是舒服了,突然出現的這破事卻是讓他攤上了。

“鄉長,可這要是不取消,難不成你還讓他們一直鬧下去不成,這路要是不趕緊疏通,估計連市裏的領導都會注意到。”楊華說道。

曾維山此時也趕緊附和著楊華的話,“柳鄉長,我看先把這些老百姓給騙回去再說,要不然路這樣一直堵著也不行,區裏的領導要是等下再打電話過來問情況,咱們也不好回答。”

曾維山說著,看著柳三安,他做不了柳三安的主,帶人過來也是支援鄉派出所,生怕出點啥事,柳三安同區長關係不一般,曾維山也是盡量好話好說。

“這些狗日的刁民,這次要是讓步了,下次萬一要是再征收什麼款,他們不願意交,就又會來這一套,所以不能慣他們的毛病,咱們的態度得強硬。”柳三安冷哼了一聲,“待會區裏調的武警就過來了,老子就不信收拾不了這幫狗日的。”

柳三安說完,門外有人敲了敲門,鄉政府辦副主任齊振生拿著一本花名冊過來了,柳三安接了過來,隨意的掃了一眼,就把花名冊擱在桌上,敲得咚咚響,道,“看到了沒有,這是所有鄉村登記的超生戶,全都是罰款沒交齊的,媽的,十戶有七八戶沒把罰款交齊,敢鬧,老子回頭讓人照著這本花名冊一一收拾他們,不交罰款,老子就讓計生辦抓人。”

“咳,鄉長,這個計生罰款畢竟是名正言順,但這次收的這個公路錢,事情鬧大了怕是不好收拾。”楊華小聲的說了一句。

“收的公路款還不是為了修路,這是給鄉親們造福,是好事,村民們現在出錢,將來享受到好處的是他們,我就說這幫刁民沒文化腦子又進水了,成天就知道瞎鬧,真幾把操蛋,一點腦子都沒有。”柳三安咒罵著,喝了一口茶,起身走到外麵。

看到吵吵嚷嚷的一大幫村民,柳三安也是煩躁得很,拿起花名冊,朝齊振生喊了一句,“老齊,給我拿個擴音器過來。”

柳三安將那本計生花名冊擱在走廊的石台上,等齊振生將擴音器拿過來了,柳三安扯開嗓子就喊道,“底下的村民你們聽著,你們有多少人超生罰款還沒交齊你們自個清楚,要是再在這裏胡鬧,明天我就讓計生辦下去催收罰款,交不齊的,就別怪鄉裏抓人,有超生罰款沒交的人,你們自個給我離開,要不然等下我照著花名冊讓人下去一一找人,要是對上號的,哼哼,你們知道是什麼後果。”

柳三安在上麵喊著,底下登時就一片躁動,不得不說,柳三安這招堪稱殺手鐧,這農村裏的人,多數人窮,但偏偏又喜歡多生一兩個娃,超生幾乎是很普遍的事,這會柳三安這麼一喊,原本大家都義憤填膺,很是團結,這會就開始鬆動了,不少人已經開始往外麵走去。

陳興抬頭看著站在二樓的中年男子,他不知道那是鄉長柳三安,看到聚集了上千人的村民突然走了一大半後,陳興眼睛也微微眯了起來。

“書記,這人倒是好手段,一下就擊中村民的軟肋。”黃江華湊到陳興身邊說道。

陳興麵無表情,沒有說話,不過看著村民越來越少,故意堵著路不讓車子過的村民也沒了,車子已經可以通過後,陳興也不得不承認甭管對方的方法是不是正確,但村民們至少先散了。

但這些隻是表象,陳興看到的是更深層的東西,鄉裏要修公路,有什麼理由向村民收費?還有,超生罰款,鄉裏有權抓人嗎?陳興看到的是基層鄉政府亂搞攤派和粗暴的工作作風,這些都讓陳興的心情輕鬆不起來。

樓上,柳三安看到村民們一下子少了一大半,而還有在現場不想走的也被身邊的婆娘硬拉著離開,人是越來越少,柳三安臉色頗為得意,早知道這招這麼好使,就不用讓區裏調武警過來了,這幫刁民就是容易嚇唬,想跟鄉裏鬥?孫悟空能翻出如來佛的五指山嗎?

看到人少了,柳三安也敢放心大膽的下來,現場的警力不少,人不多的話,他也不怕剩下這些刁民能鬧出什麼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