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朱嫣。
是朱家直係的三小姐。
在我第一次睜開眼,接觸這個世界,看見的卻是我的爹爹和娘親哀傷而又擔憂的眼睛,當時的我還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我並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這件事情,在朱家,沒有第四個人知道,包括我的大哥和二哥,還有身邊最為貼身的丫鬟。但,爹爹和娘親對我像親生女兒一樣。
他們夫婦二人這麼多年了隻有兩個兒子,膝下並無一女,雖然旁係兒女成群。所以,收留了我。
在我的記憶裏,我幼時非常貪玩,常常爬到爹娘的房間裏,玩沙子,拆木馬,完全不顧貼身小丫鬟小慧的阻攔。
娘親和爹爹每每見到我,便笑嗬嗬地抱起我,吧唧吧唧地親上幾口。很多時候,我很喜歡到爹爹的懷裏,拽著他的胡子玩兒,他都會一臉吃痛地對我說道:“嫣兒,你想弄疼死你爹爹嗎?”
最好笑的是吃飯的時候,爹爹和娘親沒有讓下人照顧我,娘親總是捧著個碗裝著個羹,到處跟著我亂跑。
雖然很好玩,但我不喜歡吃羹!
每次聽到娘親拿著湯匙輕敲碗邊的聲音,我便迅速找了個角落藏了起來,連一直跟著我的小慧都找不到我。
娘親好不容易逮住我這小屁孩兒,喂我吃一口羹。我卻對辛苦忙了一陣子的娘親不領情,禁閉嘴巴,硬是不吃羹。羹肉因此從我嘴角漏了出來,往我衣服上麵滴去,每每這個時候,我都會報複性地蹭蹭娘親的錦衣秀裙,把羹粘到娘親身上,以示我的不滿。
“啊喲,嫣兒真是心疼死你娘了。吃多點長身體,咱娘倆的別鬧了。待會兒給你講講故事怎麼樣?”娘親眨眨眼睛,和我商量到。
聽到有東西玩,我可樂嗬了,配合著娘親乖乖地把羹給吃了。塞一勺羹,我便吧唧吧唧地嚼幾口,再塞,再嚼。時不時羹胡在了臉上,弄得像花貓似的,娘親心疼地抽出一張小手帕給我擦擦。
快樂的日子漸漸過去了。好像我從三歲開始,爹娘看著我的眼神,從濃濃的寵溺到深深的擔憂。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上手一觸碰身邊的物體,那東西就瞬間變成了冰塊,好似中邪似的,該千殺的詭異。當即,嚇壞了身旁照顧我的小慧,她衝出去通知娘親。我茫然地看著身旁被我冰凍的椅子,再看看自己的雙手,感覺骨子裏有一種逝不去的寒冷。
接著,我聽到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急促而又有力,轉頭,是爹爹和娘親走過來了。我下意識地伸出雙手,索要爹娘擁抱,可想到剛剛的那椅子,我身體向後縮了縮。
記憶中,我爹爹用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表情,沉聲說了一句我萬分不懂的話:“看來,我們是躲不開了。”
從那以後,我不敢隨意碰觸東西,甚至吃飯,也要小慧幫我喂,我本以為這樣便可,但這該死的冰再不斷的,如同惡魔似的襲卷我的生活。
一個星期後,小慧就連輕輕觸碰我的肩膀,手指尖都會瞬間結起冰霜。見此,我很害怕我是否在大街上一站,風拂過我的臉頰,周圍的事物包括人都變成了冰淩。
我那段時間很害怕,非常害怕,身邊的每一樣東西我都不敢碰,生怕闖出一個又一個打麻煩,讓爹娘頭疼,讓他人恐懼。我更害怕的是,他人用一種看待怪物的眼神看我,一雙雙眼睛,猶如道道利劍刺穿我幼小的心靈。
這一症狀帶給我的不止這些,每天晚上,我能感覺到有一股強勁的冷氣從我的腳趾蔓延到我的頭皮,貫徹我的全身,吞噬著我身上每一根骨頭。有多少次,我半夜被凍醒,下意識地拉起被子取暖,那被子便被我觸碰,一瞬間變成一塊厚厚的、硬邦邦的冰塊,壓的喘都喘不過氣來。我撕聲裂腹地呼喊著小慧。
小慧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大喊著“小姐!”咬牙,小心翼翼地徒手搬起寒氣逼人的冰塊,救出了我。雖然冰塊被挪開了,但身上那股寒氣依舊沒有褪去。我在床鋪上縮成一團,兩手緊緊抱著膝蓋,兩牙直打顫,身體開始發抖。
這明明是三伏天,卻在我身上看出大冬天的樣子。
小慧見狀,立馬脫下外套蓋在我身上,自己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我禁閉上眼睛,可憐地縮在角落。那時候我曾幻想,要麼就這樣凍死算了,這實在是太冷了!
小慧回來了,她搬起一個大盆子,裏麵盛著熱騰騰的燒水,我微微睜開眼睛,便能看到上麵飄著的熱氣。
小慧替我去了衣服,把我放在讓我水裏,皮膚接觸水麵的一瞬間,“刷啦”,房間裏麵充滿了水蒸氣。我如釋重負,貪戀水中的溫度,皮膚像是三天沒有喝水的人兒,肆意地吸收著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