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鏗鏘(3 / 3)

但細心的人在他適才一擊未中、還沒平息的心跳中,分明已聽到了他努力崩直的聲音中,還是掩飾不住地露出了一絲顫抖。

好半晌,他才又說道:“何況,這屋外必有他早已布好的局。我如冒然出手,勝算幾無,隻怕必死。”

“笑煞人”臉上的笑卻極為詭異。那是痛到極處、但還是控製不住臉上那天生的表情的反差極大的笑。

吳勾看著他,不知怎麼,臉上的剛毅中還是流露出了一點點同情的神情。

然後他才低低歎道:“看來老管家果然說得不錯:人均能靜,但關心則亂。”

他這句話說得喃喃的,象是隻說給自己。

然後他望向“笑煞人”,“難道你到現在都沒明白,死的並不是他,而是……”

“你自己?!”

“笑煞人”眼中的神情忽露恍然,他望著他的兄弟。剛才,他情急之下,隻知好象擊中了鏗鏘令,自己倒沒感覺。

這時心口一疼,才發現,自己原來也中了一擊。

他低頭望向自己的胸口——衣服已燒灼了一大塊,露出裏麵悶青烏黑、象被燒熟了的肉來。

是不是自己身上也跟小敢子一樣,印上兩個字了?

然後他望著懸在空中隱有蠕動的“哭死人”——原來他還沒死。他忽然咧嘴笑了出來,可身子也就此軟軟倒下。這一笑突出了他平時為笑麵所困,一向不管是急是窘都笑著的假麵,露出一點真心的歡暢來。

他就在這一點歡暢中死去。

“哭死人”的身子慢慢地活動了起來。他輕輕地褪去了入喉極深的鋼絲——以他這樣的身手,身中陷井卻已及時停身屏息,並不至於就死。死的倒是他兄弟。本來以他兄弟兩人的身手,與那鏗鏘令主之間功力相差本不過毫許。但他太急了,如不是他中伏在先,惹得小笑兒心亂情切,急於救援自己,又怎會中那殺手毒計,一招而死?

他一向哭喪著臉,但眼中一向並沒有淚。這時隻見他緩緩落地,頸上拖血地走到“笑煞人”身邊,輕輕彎下腰,抱起了他的身子,眼中的兩滴淚突然滴落。

這怕還是他第一次哭吧?隻見他喉嚨上的血口翻著,象是咧開了一張嘴在笑。這一生他都幾乎沒笑過,可小笑兒死了,自己居然也終於在喉嚨上開個口子,能做慘笑了。

他啞然無語,抱著小笑,向夜中走去。

一個小身子抱著另一個小身子……這一生,吵過多少,鬧過多少,但他們一直肩並肩地在這人世的嘲笑諷刺、挖苦絕望之中走過。雖說他一直惱這個弱智兄弟老給他丟麵子,但現在:

——他也隨著小敢子而去了!

吳勾也說不清自己眼中算什麼神情。

他緩緩轉過身,望向越良宵道:“你是誰?”

越良宵沒答。

隻聽吳勾清冷冷道:“鏗鏘令主走之前那句話是留給你的。”

“天底下,能讓他一見即退的人不多。”

“你是……”

他的神情忽然冷肅起來。

“天下三把刀,冷露月涼宵?”

四周人群一陣聳動,這看起來並不太出色的人居然會是越良宵?

卻聽吳勾淡淡道:“你果然很能。一現身,不出手,就已破他鏗鏘令主今晚布就之局。”

“但我不謝你。雖然今晚之局他已布就,對我大是凶險,但我還可以搏一個運氣。誰知道局勢好時說不定我運氣差反而死在他的手裏?”

“所以我不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