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猷邀請眾人至花廳裏麵坐下,重新烹了上好香著,擺了四盤點心:是一盤生肉筍包,一盤火腿糯米燒賣,一盤五仁豆砂饅首,一盤螃蟹肉餃。袁猷邀請眾人用早點,眾人陪著陸書將早點用畢,品著閑話。吳珍跟來的小腸發子,拎著一個藍布口袋,定至花廳右邊,將口袋放在炕上,又將那炕上海梅炕幾搬過半邊,在口袋內拿出一根翡翠頭尾、金龍口、湘紀竹大煙槍,放在炕上。又拿一個紫擅小拜匣樣式小盒,揭開,擺在炕中間,就像是個燈盤。這匣內有張白銅轉珠煙燈,玻璃燈罩,鋼千、小剪、鬥挖、水池俱全。安放好了,又拿了一個水煙紙煤,點了火來,將煙燈點著。吳珍看見燈已開好,就立起身來,走到炕上坐下,在腰間掛的一個戳紗五彩須煙盒袋內,拿出一個法琅紋銀轉珠煙盒。蓋子上有一個獅子滾球,那獅子的眼睛、舌頭同那一個球總是活的。據說這煙盒出在上海地方,揚州銀匠總不會打。吳珍將煙盒用手轉開,放在燈盤裏麵,遂邀請眾人吃煙。眾人皆說不會,吳珍再三相拉,將陸書拉了睡在炕上左邊。吳珍睡在炕右邊,用鋼千在煙盒內蘸了些煙,在煙燈上一燒,那煙掛了一寸多長,在千子上一卷,在左手二指上滾圓,又在煙盒內一蘸,在燈火上又燒、又滾。如此幾次,將煙滾圓成泡,拿著槍就著燈頭,將煙泡實在煙槍鬥門之上,又用手指捏緊,就燈拿鋼千將煙戳了一個眼,自己先將槍吹了一吹,用手將槍嘴一抹,才將槍遞在陸書手內。吳珍將槍尾捧著,陸書將槍用勁銜在口裏,吳珍將槍的鬥門對著燈頭,叫陸書嗅煙。陸書使勁的嗅了一口,鬥門堵塞,吳珍複又將槍就著燈頭重新燒圓,又打了一鋼千,遞與陸書再嗅。如此數起,半吃半燒,才將這口煙吃了。仍將槍遞與吳珍,陸書笑道:"兄弟不是吃煙,反覺受罪。大哥不必謙了,老實些自己過癮罷。"吳珍又讓眾人吃煙,眾人皆不肯吃。吳珍慢慢的吃了七八口,請陸書到右邊來,吳珍睡到炕左邊,又在左邊吃了七八口。
書廳上已將桌子擺好,擺了杯箸。袁猷邀請眾人人坐,吳珍才將煙槍放下,陸書也立起身來,謙遜多時,一定請陸書首坐,魏璧二坐,賈銘三坐,吳珍在上橫頭,袁猷在下橫頭斟酒。先擺了十二個小碟,後上了四個小碗。眾人問問陸書蘇州常熟風景,陸書又問揚州故事古跡。飲酒閑談,又上了五個大菜,吃了幾壺百花酒。眾人道午間不能多飲,吩咐拿飯。袁猷又敬了眾人每人一大杯,然後上了四個小彩碟子。眾人將飯用畢,家人打了熱手巾把子,眾人揩過臉,散坐吃茶。各家跟來的小廝,另有中席,袁猷家仆人邀在廊房裏吃去了。吳珍又睡到炕上,吃了十數口大煙,小廝們飯已吃畢,吳珍叫發子將煙具收了,仍將炕幾擺在炕上。
袁猷邀請眾人仍到方來茶館吃茶。眾人所談都是評花問柳、買笑道歡,五人甚覺意氣相投。魏璧道:"文華兄與友英兄本是結盟過的,今吾五人不期相遇,亦屬前緣。小弟不揣冒昧,意欲仰攀諸君,金蘭雅集,不知諸君可能賞光否?"眾人見魏璧父親現在兩淮候補,他今欲拜弟兄,誰不情願,齊聲道好。魏璧道:"明日我們湖舫在小金山關帝廟進香、大早在多子街金元麵館取齊。一切皆係小弟主人,不必效那些俗人湊分子、做豬頭會,惹人笑話。諸公意下如何?"眾人先原不肯,你謙我遜,後見魏璧實意,才都應允。吃過下午點心,袁猷要請陸書吃晚飯,陸書堅辭道;"小弟今晚同家姑丈說話相應,明早會罷。"袁猷不好強留,關照跑堂賣水煙的寫了帳。眾人出廠茶館。分路各散回家。
-宿已過、次日清晨,魏璧先著家人到小東門馬頭雇一隻長篷子大船,在金元麵館等信。家人答應去了。魏璧帶著小廝,夾了-個五彩洋印花麵、五色綢裏衣包,包了一件二藍線縐麵、白紡綾裏夾背心,洋印飯單,小白釷麵盆,高麗布手巾、廣錫漱口盂,蘭譜、筆硯等物,又帶了一個藍布口袋,裏麵裝的白銅水煙袋盒、紙煤等物,出了公館大門,直奔多子街金元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