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漫天滿地的雪。
飄飄灑灑、紛紛揚揚。
平日裏飛沙走石、怪壁峭岩的漠北戈壁雪山,此時展現出它更為凶殘的一麵。
地勢險要的峽穀中,北風撕扯掣動,發出如野獸般的狂吼,似萬馬奔騰,若江流入海,僻窄處,僅容一人通行。
此山名為霧月山,因處漠北極寒之地,海拔又高,自山腰以上常年積雪,遠遠望去,如月如霧,從而得名。
山下為荒漠戈壁,人煙荒蕪,再加上地形奇特,人很容易在此處迷路,往往有來無回,因此被稱作鬼域。
霧月山北臨月照,南毗鳳朝,為兩國邊境,多年來征戰不歇。而聞名遐邇的雁回關就坐落於此地的東北角。
雁回關向來是曆代軍事要地,十九年前雁回關一戰,月照軍大敗,退至霧月山,主動提出議和,最終兩國達成洽談,定霧月為界,月照承諾二十年不犯南境,距今正好一十九年。
人們總是健忘的,即使這裏曾經屍橫遍野,即使這裏曾經血流成河,充斥著永無止境的殺戮和仇恨,時間也可以將這片土地上的血腥衝淡,十九年的風雪幾乎已經將過往一並衝刷,隻留一天一地的純白。
霧月山地形詭異,身於此處即使是經驗豐富的大漠牧民也也不敢在風雪中多作停歇,昨日夜裏整座山就開始下起了雪,牧民們早就躲避風雪去了,因此茫茫大漠綿延千裏卻不見半個人影。
此時的霧月一片肅殺之意。
灰蒙蒙的雲層低壓在頭頂,蒼鷹緊挨著雲層在頂上反複地盤旋,偶爾聽得幾聲悲鳴,銳利的鷹眸密切地注視著它的獵物——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女孩。
女孩黑色的長發迎風狂舞,她就那樣不停地奔跑著,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雪水早就浸透了靴子,冰冷刺骨。女孩麻木的雙腿僵硬地重複抬腿邁步的動作,與其說是在跑,更像是挪動。
原本月白色的衣裙於肩胛處破了一個極大的口子,觸目驚心,一看便知是被利刃砍傷。
傷口深可見骨,衣服破口處的周圍被血水染透,在低溫下凝成血塊,呈現出眩目的暗紅。
口中不時溢出的鮮血比腰帶上繡的紅梅還要鮮豔奪目,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融入雪中,詭異刺目,向後蜿蜒直至不見,與深深淺淺的腳印一起給追殺者留下訊息,像張嘴吐信的火蛇,欲要將人吞噬殆盡。
女孩已經是累極,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限天地間仿佛隻可以聽見自己沉重急促的呼吸聲,她隻知道朝著一個方向踉蹌而行,前方的路一眼望不到盡頭,仿佛永遠也走不完……
可是,即使是累極,也不能停下,在這冰天雪地裏倒下去,怕是就再也起不來了。
身體絕大部分的重量都被右手的玄鋼劍承受,黑色的劍身仿佛比這一天一地的冰雪更加寒冷,透出絲絲寒氣。人與劍早就契合為一,每一次的拔出、落地、支撐,劍身都會略微地彎曲,默默承受著主人的虛弱與疲倦。
雪越下越大,沒過多久霧月山已是蒼茫一片,偶爾有幾塊山石露出本來的顏色,卻顯得更加詭異可怖。
體內的寒意隨著時間逐漸增加,已瀕臨不支的邊緣。麻木的雙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艱難地從瓶口倒出一粒“熾焰丹”。就剩下兩顆了,不知道還能撐多久,體內的寒毒已經發作了六個時辰,這一天一夜,全靠丹藥在支撐,不眠不休換來的是體力的透支,可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