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3 / 3)

我鬆開手,放下了對他的期待,不再強行留住這個漸行漸遠的生命。

我重新詮釋我的“愛”。我發現,當我放下我的“小愛”的時候,我內心湧動著一種由內而外的不知可否稱之為“大愛”的情感……那是怎樣一種感覺?覺得每一縷陽光披在身上都是那麼溫暖;感覺每一朵花兒都在抖擻著嬌豔的生命;看到每個人都在對你微笑;感覺自己的生命綻放著從來沒有過的自在和美好;感覺想把自己生命的美好與一切有緣人分享。

我在“靜心園”,在我如師如兄的阿哲身邊開啟著、展示著我的“大愛”。

我並不知道,冥冥之中當我這麼做的時候,宇宙在輪回著一個我無法想象的故事。

我的丈夫,那個刀槍不入的健偉,經由他一個情人的感召,來到了我們的“火中鳳凰”。而他來的時候,恰好David的病情突然陷入危重被緊急送到醫院。在課程頭幾天我和阿哲全天在醫院守候。David在醫院搶救了幾天又活了過來,但病情依然危重。醫生堅持他應該住在ICU密切觀察,但David清醒過來後堅決要求回到“靜心園”。

阿哲內心非常糾結。他明白David此番回去意味著什麼,再出現危情,我們可能來不及用任何醫療手段救治。

“傻弟弟,你忘了你是做什麼的了嗎?留在這裏除了讓一大堆管子陪我下地獄,你何不讓我在‘靜心園’的‘心靈道場’上天堂?”David有氣無力的一句話點醒了阿哲。

“好弟弟,給我送別吧!”David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痛苦,隻有安詳。

而我在一旁眼淚奪眶而出。耳邊如雷貫耳地想起一凡大師為我父親說的那句話:“所以你就要快樂。你要讓父親在另一個世界安心。記住:死亡是一種喜悅。要為死亡祝福。”

要為死亡祝福!我和阿哲把David接回“靜心園”,準備開始為David送別。

回去那晚的次日正好是第五期“火中鳳凰”的畢業典禮。

我身著一襲白色亞麻紗裙站在阿哲身邊,主持了畢業典禮。

台下是一大片身著白色學員服的新學員。一張張陌生的麵孔上,流連著“火中鳳凰”洗禮後的寧靜和純淨。

我不知道健偉身穿白色學員服和他的情人一起站在台下後排的一個角落。

他看見了我和阿哲。

但眼睛有些近視的我在一大片陌生的白色海洋裏沒有看見他。

他頓悟了我的“靜”來自於何處?

我卻不知道他頓悟。

後來他寫信告訴我,那天我一襲白紗裙飄飄地站在台上,臉上呈現著一種仿佛被聖潔的天水洗禮過的“純淨”。而且那日的純淨帶著一種極靜之美。讓他瞬間回憶起了我瀕死體驗以後醒來,他跟蹤我,看我飄飄浮浮地穿著病號褲,去馬路,去公共汽車上,去公園,去荷塘夢遊……他詳細描繪那一日他在我身上讀到的我的“純淨”,尤其是我置身於荷花叢中和純美的荷花交相輝映的那種從裏到外透出的“純淨”。他說不管如何滄海桑田,我的“純淨”依然是他內心的一片淨土,是他作為男人的向往……

他說,他還看見了我身邊的男人阿哲。在台上,我們沒有對話,但是偶爾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甚至一個瞥見,都讓他感受到了一種意外的震撼。原來夏子的愛情也可以不用語言。

但這一切都是在兩個月以後,健偉出門長途旅行留下的一封信裏說的。信封裏,還有一張離婚協議書。

而在這之前,我和阿哲送走了Dav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