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外
紅燈閃爍,椅子上坐著一個婦人和一個少女相互依偎,臉上盡是緊張的神色,在她們對麵的牆上,一個站得直直的少年因不知站了多久,身影略顯僵硬。即使麵無表情,那無一絲血色的唇,還是彰顯著壓抑的氣氛,。
不知過了多久,急診室的大門,緩緩推開,一道白色的身影走出,腳步聲在靜靜的走廊裏重的好似敲在三個人的心頭,少女忙扶著不停顫抖的婦人站起。少年沒有動。
少女,婦人急急的在問著什麼,白色身影忙穩住婦人和少女,沉重的說了些什麼,最後,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隨後,婦人瘋狂的推開白色身影向房間裏衝去,少女和白色身影緊緊跟隨,少女跑了兩步,腳下一頓,向著少年的方向望了一眼,嘴唇微動,似要言語,卻被急診室內撕心裂肺的哭聲喚醒,終是衝了進去。少年仍舊沒有動。
哭聲和安慰聲此起彼伏,少年僵直的身體一點點沿著牆壁下滑,眼角流出眼淚,哽咽聲響起。
在那一刻,少年的未來仿佛被關進籠子,並重重的上了鎖,成熟的種子在尚且稚嫩的心上生了根。
少年並沒有允許自己頹廢良久,擦幹眼淚,深呼吸,站起身,手用力拍拍臉,讓臉上有點血色,才邁步走向急診室,那微微泛著光的房間,仿佛如同少年生命中一扇痛苦的大門,邁進去便意味著痛不欲生,意味著人生軌跡的巨變。
少女看著腳步如灌鉛的少年,止不住的淚水更是噴湧,卻還怕少年更難過,拚命的咬唇忍住,嘴裏微甜,招喚醫生幫忙扶著半暈厥的婦人去休息,走過少年身旁,少女牽了牽少年冰冷的手指,沒有言語,離開。
少年一眨不眨的盯著那一塊白布,灼熱的目光,滿是不相信和痛楚,明明昨天還掛著溫柔的笑解答他的困惑,一起說著假期去哪裏玩,今天卻一動不動蒙在白布下,那如山的身姿在白布下也已不成模樣。
少年一步步走過去,輕輕掀過白布,看著那熟悉的麵容,少年用手輕輕撫著發絲,然後,牽起那冰涼的手,同他的手掌拍了一下,又將那隻冰涼的手握成拳,同他的拳頭撞了一下,一如往昔,少年語氣堅定,努力扯出笑的唇,承諾著。
“爸,我會照顧好媽的。”
那一瞬間,少年,仿佛看見那熟悉的麵容在對著自己滿意的微笑,讚賞的點頭。轉瞬即逝。
少年走出急診室,少女就急急的迎了上來,少年看見少女剛要問什麼,少女就解釋道
“我爸媽來了,陪著雲姨呢,雲姨沒什麼大礙,醫生說是傷心過度,平複心情,養一陣子會恢複,我不放心你,就過來了。”
交代完畢,少女墊腳輕輕抱住少年,細碎的發絲蹭著少年的耳際,雙手在少年的背上輕撫,同兒時少年笨拙的安慰她時的動作一樣,笨拙卻溫情。
“歆歆知道風風堅強,但你很痛,很傷心,哭出來吧,歆歆在這裏不會走,歆歆會永遠陪著風風,永遠陪著你的。”
一遍一遍溫柔稚嫩的聲音,一遍一遍安撫著心頭迷茫絕望的困獸,滾燙的淚水流過少年的臉龐,滴進少女白皙的脖頸,少女一顫,隨即更緊的抱住少年,少年也終於緊緊回抱住少女,滾燙的淚水伴隨嘶啞的嗚咽,兩個人好似一個人。
那個少年叫李弋風。
那個少女叫吳歆。
那一年,他們18歲。
那一天是他們高考後的第五天,是他們未知的未來的開始,命運的齒輪無聲轉動。
之後的後事,喬雲因傷心過度,一直在醫院靜養,沒有露麵,都是吳潤山和穆華也就是吳歆父母協助李弋風主持打理的。
吳歆自然陪著喬雲沒有離開半步,兩家人本就是至交,吳潤山和李弋風的父親李浩元早年在北京打拚有所成,有了孩子後,因穆華和喬雲嫌棄北京的天氣和擁擠,才雙雙約好舉家搬回東北,無自然災害四季分明的一個小城市,安逸幸福。
突如的變故卻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沒有天災卻算不過人禍,狗血的車禍,挨千刀的疲勞駕駛,好在駕駛司機沒有逃逸,把人送到了醫院,卻也終是搶救無效。
肇事者態度誠懇,一個打工仔,上有老母下有子女,母親臥床,子女上學,生活困難,白天力工,晚上出車。疲勞駕駛無奈之舉,諸如種種。經曆此番哀事,誰還有心情計較什麼賠償,人命如何償。
喬雲沒有追究肇事者責任,大度也罷,無力追究也好,此事隻想了了。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