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很好啊。”舒默看著她,淡淡地笑笑,“麻煩替我帶個問候。”
“碧姐姐,你快啦啊~我不敢走啊,好害怕呢!”
碧小野強忍著皺眉頭的衝動,吞下厭惡的唾沫,硬生生地擠出一張虛假的笑臉:“怎麼會呢,昨天不是還走的好好的呢,你都能自己蹲下起身了。”
“可是起來之後,人家就頭好暈。不曉得是不是有什麼後遺症啊,碧姐姐,你一會兒扶著我再去照一下核磁共振好不好?”
碧小野頓時覺得一頭兩個大,一句髒話差點沒飆出口,可還是在最後瞬間擠進了牙縫,“婷婷乖,那個要排隊排很久的,而且做多了對身體不好。”
“我們可以先去排隊看看嘛,反正閑著也沒事做。”
“你……”碧小野玩命深呼吸了幾下,“婷婷,可能你不忙,可是護士姐姐天天都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比如查房啊,做記錄啊,給病人紮針配藥啊,還有……”
“還有跑到五樓去找胸外科的副主任哥哥聊天!”
碧小野心頭一驚,花容失色地瞪著這丫頭一張純潔無辜的小白兔臉蛋:“可是,這樣真的好嘛,小野姐姐?你不是還每天給六樓的婦產科主任大叔送糖果,時不時跟四樓的內科主任去吃午飯嘛?”
“你、你、你是怎麼知道……”
“噓噓~!”婷婷眨了一下左眼,鬼馬精靈地湊她耳邊,壓低了聲音:“不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嘛?小野姐姐,愛情可是要專一哦~!”
chapter 4
相比較人們對六月的正常期待,如今的這天氣,似乎是有點過去清涼了。
日子已經滑入月中,還是沒有一點三伏天的氣象。照理說早就應該毒辣辣的日頭,仿佛被放進冰箱裏冷藏降溫過了再拿出來一般,蔫不拉幾地散著稀薄的溫度。風很足,又格外的涼,美女們走在路上,都不得不在坦胸露背的夏裝外麵套件精巧的小外套。空調十足成了擺設,沒精打采地被擺在地上掛在牆上,絲毫沒有用武之地。
醫院裏的病人們都不怎麼愛在院子裏遛彎了,陽光太薄,曬了曬去也分解不了多少膽固醇,走一圈身上起的熱氣還敵不過風吹得冷。隻有極少數的患者還堅持著每天在院子裏的散步,除了幾個實在無聊極了的老大爺倒是雷打不動地,每天在小亭子那裏下著象棋。
舒默站在天心底下,仰頭望了望頭上方鴨蛋黃一樣的太陽,還有那層白紗一樣的雲。涼薄的風拂麵而來,裹在他□在外麵的肌膚上,像是一層細碎的冰。
他皺了皺眉頭,搞什麼呢?到底還是六月,有這麼冷麼?
舒默覺得自己的身體實在荒唐地有點太過離譜。就算再怎麼功能失調,畏熱怕冷,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他一向是冷靜自持的,他訓練了那麼多年,做的那樣好。他把那麼大的一個秘密完好無損地隱瞞了那麼多年,差點連自己都快要瞞過了。他以為他的身體,心靈和大腦,早就堅韌得如同有記憶的高分子記憶材料一樣,任由他揉捏。卻萬萬沒有料到,它們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
好像就在一瞬間,那些組成他生命的組織,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就統統破碎了。
碎成了一地的狼藉,讓他震驚的措手不及。
其實也不難理解。原本,他的隱瞞就是為了她,他那些看似堅不可摧的意誌力、控製力全部都是為了欺騙她,保護她,掩蓋她。那個存在是他生命一切張力的最初源頭。而現在,那個存在消失了。他的意誌力、控製力和生命力,似乎也就隨著那個存在,一同消失了。
舒默低下頭,靜靜看著垂在自己身體兩側的手,試著握了握拳頭。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麻煩讓一下~!”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舒默沒有回頭。但還沒等他側過身子,一個堅硬的金屬片就觸到他的腿。
“借過借過!輪椅很占空間的好嘛!殘障人士很不容易得好嘛,自駕小輪椅,手上都要磨起泡了!還不快閃開~!”
舒默緩緩轉過身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年輕得有些幾乎有些稚嫩的臉龐。因為長時間不見陽光,而白皙得幾乎有些透明的肌膚,不算大的眼睛,透著清澈而直白的目光。不算挺拔的鼻子,和小巧又微微有些嘟起來的嘴巴,搭配在一起,構成一張年輕的,雖不算精致,卻又著一股讓人覺得舒服而親切的臉龐。
此刻,這張臉蛋的主人正端坐在一隻半新不舊的輪椅上,微微仰著臉,眉頭微蹙著,看起來似乎有點不耐煩:“我說這位大叔,聽得懂普通話嘛?是外國人嘛?ABC還是棒子君?能讓一下嘛?”
看著舒默還是停在那裏,沒有閃開的意思,那輪椅少女嘟起了嘴唇,拖長了聲音,念了一嗓子:“思——密——達?”
“嗯,不好意思。”舒默側了側身體,示意讓她通過。
“謝謝。”那少女微微頷首,架起手臂繼續滾輪椅,看起來不是不費力。
“要不要我幫忙?”舒默抿了抿嘴唇,淡淡道。
那女孩頓了頓,仰頭看了他一眼:“我看起來像是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