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不打仗了,那我該去哪裏尋找功勞呢?老安犯了愁。不過,不久之後,他就找到了解決的方法: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小子,俺的官爵名祿、榮華富貴都出在你們的身上,打了這麼多年,如今你們卻突然從良了,讓老子去哪裏升官發財啊,老子不幹!
於是,安祿山多次主動出擊,屢屢進犯這兩個部落。他的殘暴行為徹底地激怒了李懷秀和李延寵。兩人都把這筆賬算在了李隆基的頭上,便於當年九月先後殺掉了公主,舉兵反唐。
雖說安祿山的侵略是造成二李反唐的主要原因,但是玄宗的熱臉蛋確實是結結實實地貼在了人家的冷屁股蛋兒上。官位,被人家給拋棄了;女人,被人家給殺掉了,丟人啊丟人!玄宗的臉就是大唐的臉,玄宗受辱也就是大唐受辱。好在安祿山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二李雖然聲勢整得挺大,但是經不住老安幾頓暴扁,就被打跑了。
契丹和奚族總算是被平定了,大唐帝國的尊嚴得到了維護。玄宗在嘉獎令中高度地讚揚了安祿山,“頃者契丹負德,潛懷禍心,(安祿山)乃能運彼深謀,果梟渠帥,風塵攸靜,邊朔底寧。不示殊恩,孰彰茂績。”
玄宗的嘉獎讓安祿山忘乎所以,他調動幽州、雲中、平盧、河東等地兵馬十多萬,又用奚人作向導,進攻契丹,打算徹底鏟除這個禍患。契丹本來是服了軟了,可是一瞅安祿山這個架勢,就怒了,你丫個混球,這是要把我們往死裏整啊,好啊,你來嘛,who怕who!雙方在潢水南(亦作潢河,黃水,饒樂水,即今內蒙古西拉木倫河)展開決戰,關鍵時刻,奚族臨陣倒戈,安祿山吃了一個大大的敗仗,死傷數千人馬。
這下,仇是越結越深了,打這以後,老安和兩蕃就結下了梁子,雙方相互攻擊。可惜,老安最終都沒有擺平契丹。契丹卻在艱苦卓絕的軍事鬥爭中不斷發展壯大,最終成為了五代和北宋的心腹大患。
造孽啊,安祿山!
(四)
天寶六年(公元747年)正月,安祿山因平定兩蕃叛亂有功,受詔入京麵聖。
區區一道嘉獎令是不足以表彰安卿的豐功偉績的,就算安祿山答應,玄宗自個兒都不能答應,怎麼能寒了將士們的心呢?李隆基當朝宣布,加封安祿山為禦史大夫。
這還不算夠,朝會結束之後,李隆基還命內侍高力士私下約見安祿山。各位,您想想,這是什麼待遇啊?這要是擱在今天,那就相當於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請他一起蹲坑,奧巴馬約他在白宮共進晚餐,國家主席邀他在中南海打太極呀!您說說,安祿山他們家的祖墳是怎麼選址的?風水怎麼就那麼好呢?
按照唐代的宮廷禮儀,無論是在正式場合還是在非正式場合,臣子都要向國君行禮;如果儲君剛好也在,也要向他施禮。今天的這個情形正是這樣,為了讓未來的繼承人看看帝國鋼鐵長城的廬山真麵目,玄宗把太子李亨也拉來了。幾位親信大臣按照官階資曆依次向玄宗和太子李亨施禮。
輪到老安的時候,出問題了。隻見他老人家對玄宗三跪九叩之後,就大大咧咧地站在了一旁,壓根就沒理會太子李亨。他這一站不要緊啊,這屋裏的氣氛可就不對勁了。全場是一片肅穆,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到。大家都被眼前的這幕意外給雷懵了。這個安祿山,簡直就是個雷懵星嘛!
玄宗也被搞得是一頭霧水。自打他從娘胎裏出來,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突發情況。這個這個這個胡人,真是行不驚人死不休,別的大臣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唄,偏偏整了這麼一出。再看一旁的太子李亨,臉上早已掛滿了一層厚厚的冰霜。眾大臣則是心態不一。幸災樂禍的人當然是有的,嘿嘿,沒文化真可怕,這個傻胡兒,這下闖禍了吧,玩完兒了吧?也有人在為安祿山擔憂,完了,完了,這麼失禮的舉動,陛下完全可以治你個不敬之罪。
到底是在皇帝身邊搞服務業的,在這個極其尷尬的關鍵時刻,玄宗的貼身內侍高力士悄悄地往前蹭了幾步。他估摸著這個胡人,八成是不通禮法,不知道皇帝身邊的這個年輕人是誰。出於好意,他小心地提醒安祿山,這是當今的太子殿下,趕快下拜啊!
雖然高力士是小聲小聲再小聲,但是當時屋內實在是太靜了,這句話還是清清楚楚地傳入了眾人的耳鼓當中。眾人都假裝沒聽見,就等著這個胡人趕快自我補救,好結束眼下這種尷尬的情形。行了,別犯傻了,高力士都告訴你那個年輕人是誰了,趕快拜吧,眾人心裏都默默地嘀咕著。
隻見安祿山左右地瞧了瞧眾人,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眾人早就急得不行了,你丫的,這是幹啥呢,快點兒拜啊。終於,安祿山大嘴一咧,冒出了一句:“敢問陛下,皇太子是什麼官職”。
此言一出,眾人當場被雷得死去活來。直以為這廝不知道皇帝身邊的年輕人是太子,豈料他錯得更加離譜,居然發出了千古一問:“皇太子究竟是個什麼東東?(臣蕃人,不識朝儀,不知太子是何官?)”
安祿山,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啊?按說應該是假傻,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不知道太子是幹什麼的,這委實是有點兒荒誕;可是,你看他一副不恥上問、虛心求教的樣子,好像又是真得不懂。
不管怎樣,反正全場的人都笑翻了。玄宗當時正在舉杯喝酒,聽到了這句話,當時就狠狠地嗆了一口,甜酒噴了一桌子。他一邊用力地咳嗽,一邊放聲地大笑,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台下眾人不論男女全都笑作一團,有笑得背過氣又背過來的,有笑得肚子抽筋的。自打唐朝建國以來,宮中還從來沒有這麼得不成體統過呢。
再看安祿山,黑黢黢的臉上居然還隱隱地泛出兩片酡紅,一副懵懂無知的可愛模樣,還不時地用手搔搔腦袋,一個勁兒嘿嘿地傻笑。許久,玄宗才撫著微微作痛的肚子,指著李亨對安祿山說道,朕百年之後,就該由他來接替我的位置。(是儲君。朕百歲之後,傳位於太子。)
安祿山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趕緊倒頭下拜,誠惶誠恐地說道,微臣該死,心中隻裝著陛下,居然不知道太子是何等人物,真正是罪該萬死啊!(臣愚,痹賄隻知陛下,不知太子,臣今當萬死。)
他這話剛一出口,堪堪忍住了笑聲的玄宗又是一頓狂笑,這個胡兒真是傻得太可愛了……
安祿山一看大家又笑了,也不好意思地搔著頭傻笑著。然而,在他的內心中,還有一個聲音在陰測測地笑著,嘿嘿,效果達到了,我真是太有才了。
列位,安祿山已經是大唐帝國數一數二的方麵大員了,他怎麼會蠢到連太子是什麼東西都搞不清楚的地步呢?不錯,這就是一個局,一個精心設計的局。從一開始,他就謀劃好了,不是為了忽悠眾人,而是為了狠狠地拍玄宗的龍屁。他這輩子,拍過很多的屁股,但那些都是馬的屁股,隻有這一個,隻有這一個是龍的屁股。因為,拍好這個龍屁所帶來的利益遠遠要比前麵所有馬屁帶來的利益的總和還要大得多。他之所以敢於兵行險招、公然裝傻討好,就是因為他已經吃透了玄宗這個人,斷定好大喜功的李隆基肯定會吃他這一套。事實果然證實了這一點。
由此可見,“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句俗語實在是太有道理了。如果玄宗不是一個好大喜功、自以為是的人,以安祿山之精明,他是不會(其實也不敢)冒著殺頭的危險做這樣的滑稽秀的。
也許,“安史之亂”的發生從這一刻起就被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