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四月,趙孟、叔孫豹、曹大夫入於鄭,鄭伯兼享之。子皮戒趙孟,禮終,趙孟賦《瓠葉》。子皮遂戒穆叔,且告之。穆叔曰:"趙孟欲一獻,子其従之!"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欲也,又何不敢?"及享,具五獻之籩豆於幕下。趙孟辭,私於子產曰:"武請於塚宰矣。"乃用一獻。趙孟為客,禮終乃宴。穆叔賦《鵲巢》。趙孟曰:"武不堪也。"又賦《采蘩》,曰:"小國為蘩,大國省穡而用之,其何實非命?"子皮賦《野有死麇》之卒章。趙孟賦《常棣》,且曰:"吾兄弟比以安,龍也可使無吠。"穆叔、子皮及曹大夫興,拜,舉兕爵,曰:"小國賴子,知免於戾矣。"飲酒樂。趙孟出,曰:"吾不複此矣。"

天王使劉定公勞趙孟於潁,館於洛汭。劉子曰:"美哉禹功,明德遠矣!微禹,吾其魚乎!吾與子弁冕端委,以治民臨諸侯,禹之力也。子盍亦遠績禹功,而大庇民乎?"對曰:"老夫罪戾是懼,焉能恤遠?吾儕偷食,朝不謀夕,何其長也?"劉子歸,以語王曰:"諺所為老將知而耄及之者,其趙孟之謂乎!為晉正卿,以主諸侯,而儕於隸人,朝不謀夕,棄神人矣。神怒民叛,何以能久?趙孟不複年矣。神怒,不歆其祀;民叛,不即其事。祀事不従,又何以年?"

叔孫歸,曾夭禦季孫以勞之。旦及日中不出。曾夭謂曾阜曰:"旦及日中,吾知罪矣。魯以相忍為國也,忍其外不忍其內,焉用之?"阜曰:"數月於外,一旦於是,庸何傷?賈而欲贏,而惡囂乎?"阜謂叔孫曰:"可以出矣!"叔孫指楹曰:"雖惡是,其可去乎?"乃出見之。

鄭徐吾犯之妹美,公孫楚聘之矣,公孫黑又使強委禽焉。犯懼,告子產。子產曰:"是國無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與。"犯請於二子,請使女擇焉。皆許之,子皙盛飾入,布幣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女自房觀之,曰:"子皙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夫婦婦,所謂順也。"適子南氏。子皙怒,既而櫜甲以見子南,欲殺之而取其妻。子南知之,執戈逐之。及衝,擊之以戈。子皙傷而歸,告大夫曰:"我好見之,不知其有異誌也,故傷。"

大夫皆謀之。子產曰:"直鈞,幼賤有罪。罪在楚也。"乃執子南而數之,曰:"國之大節有五,女皆奸之:畏君之威,聽其政,尊其貴,事其長,養其親。五者所以為國也。今君在國,女用兵焉,不畏威也。奸國之紀,不聽政也。子皙,上大夫,女,嬖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貴也。幼而不忌,不事長也。兵其従兄,不養親也。君曰:'餘不女忍殺,宥女以遠。'勉,速行乎,無重而罪!"

五月庚辰,鄭放遊楚於吳,將行子南,子產谘於大叔。大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彼,國政也,非私難也。子圖鄭國,利則行之,又何疑焉?周公殺管叔而蔡蔡叔,夫豈不愛?王室故也。吉若獲戾,子將行之,何有於諸遊?"

秦後子有寵於桓,如二君於景。其母曰:"弗去,懼選。"癸卯,钅鹹適晉,其車千乘。書曰:"秦伯之弟钅鹹出奔晉。"罪秦伯也。後子享晉侯,造舟於河,十裏舍車,自雍及絳。歸取酬幣,終事八反。司馬侯問焉,曰:"子之車,盡於此而已乎?"對曰:"此之謂多矣!若能少此,吾何以得見?"女叔齊以告公,且曰:"秦公子必歸。臣聞君子能知其過,必有令圖。令圖,天所讚也。"

後子見趙孟。趙孟曰:"吾子其曷歸?"對曰:"钅鹹懼選於寡君,是以在此,將待嗣君。"趙孟曰:"秦君何如?"對曰:"無道。"趙孟曰:"亡乎?"對曰:"何為?一世無道,國未艾也。國於天地,有與立焉。不數世淫,弗能斃也。"趙孟曰:"天乎?"對曰:"有焉。"趙孟曰:"其幾何?"對曰:"钅鹹聞之,國無道而年穀和熟,天讚之也。鮮不五稔。"趙孟視蔭,曰:"朝夕不相及,誰能待五?"後子出,而告人曰:"趙孟將死矣。主民,玩歲而愒日,其與幾何?"

鄭為遊楚亂故,六月丁巳,鄭伯及其大夫盟於公孫段氏,罕虎、公孫僑、公孫段、印段、遊吉、駟帶私盟於閨門之外,實薰隧。公孫黑強與於盟,使大史書其名,且曰七子。子產弗討。

晉中行穆子敗無終及群狄於大原,崇卒也。將戰,魏舒曰:"彼徒我車,所遇又厄,以什共車必克。困諸厄,又克。請皆卒,自我始。"乃毀車以為行,五乘為三伍。荀吳之嬖人不肯即卒,斬以徇。為五陳以相離,兩於前,伍於後,專為左角,參為左角,偏為前拒,以誘之。翟人笑之。未陳而薄之,大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