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資本積累並論生產性和非生產性(3 / 3)

這些人所敘述的,沒有不是他們自己相信的。再者,和二百年前伊麗莎白即位時比較,查理二世複辟時代英格蘭土地和勞動的年產物,必定多得多了。和三百年前約克與蘭克斯特爭勝時代末期比較,伊麗莎白時代英格蘭的年產物,必又多得多了。再推上去,約克與蘭克斯特時代,當然勝於諾爾曼征服的時代;諾爾曼征服的時代,當然又勝於撒克遜七人統治的時代。在撒克遜七人統治的時代,英國當然不能說是一個進步的國家,但與朱利阿·凱撒侵略時代(這時,英格蘭居民的狀況,和北美野蠻人相差不遠)比較,又算大進步了。然而,在這各個時期中,私人有很多浪費,政府也有很多浪費,而且發生了許多次費用浩大的不必要的戰爭,原用來維持生產者的年產物,有許多移用來維持不生產者。有時,在訌江激烈的時候,浪費的浩大,資本的破壞,在任何人看來,都會感覺這不但會妨礙財富的自然蓄積(實際上確是如此),而且會使國家在這時期之末陷於更為貧困的地位。查理二世複辟以後,英國境況是最幸福最富裕的了,但那時又有多少紊亂與不幸事件發生呢?如果我們是生在那時,我們一定會耽心英格蘭的前途,說它不僅要陷於貧困,怕還會全然破滅吧。你想想看,倫敦大火以後,繼以大疫,又加英荷兩次戰後的革命騷擾,對愛爾蘭戰爭,1688年、1702年、1742年和1756年四次對法耗費巨大的大戰,再有1715年和1745年二次叛亂。不說別的,單就達四次英法大戰的結果來說,英國欠下來的債務,就在一億四千五百萬鎊以上,加上戰爭所引起的各種特殊支出,恐怕總共不下二億鎊吧。自革命以來,我國年產物,就常有這樣大的部分,用來維持非常多的不生產者。假使當時沒有戰爭,那末當時當作那樣用費的資本,其中定有一大部分會改變用途來雇用生產性勞動者。生產性勞動者既能再生產他們消費的全價值,並提供利潤,那末,我國土地和勞動的年產物的價值每年的增加,就可想見了,而且每一年的增加,又必能更增多下一年的增加。如果當時沒有戰爭,建造起來的房屋一定更多;改良了的土地一定更廣大;已改良土地的耕作一定更加完善;製造業一定增多了,已有的製造業又一定推廣了;至於國民真實財富與收入將要怎樣增加起來,我們也許難於想象。政府的浪費,雖無疑曾阻礙英格蘭在財富與改良方麵的自然發展,但不能使它停止發展。

與複辟時代比較,現在英格蘭土地和勞動的年生產物是多得多了;與革命時代比較,也是多得多了。英格蘭每年用以耕作土地維持農業勞動的資本,也一定比過去多得多了。一方麵雖有政府的誅求,但另方麵,卻有無數個人在那裏普遍地不斷地努力改進自己的境況,節省哪、慎重哪,他們不動聲色地、一步一步地把資本累積起來。正是這種努力,受著法律保障,能在最有利情況下自由發展,使英格蘭幾乎在過去一切時代,都能日趨富裕,日趨改良。而且,將來永遠照樣進行下去,亦不是沒有希望的事體。可是,英格蘭從來沒有過很節儉的政府,所以,居民亦沒有節儉的特性。由此可見,英格蘭王公大臣不自反省,而頒布節儉法令,甚至禁止外國奢侈品輸入,倡言要監督私人經濟,節製鋪張浪費,實是最放肆、最專橫的行為。他們不知道,他們自己始終無例外地是社會上最浪費的階級。他們好好注意自己的費用就行了,人民的費用,可以任憑人民自己去管。如果他們的浪費,不會使國家滅亡,人民的浪費,那裏談得上呢。節儉可以增加社會資本,奢侈可以減少社會資本。所以,花費等於收入的人,不蓄積資本,亦不蠶食資本,不增加資本,亦不減少資本。不過,我們應該知道,在各種花費方法中,有些比其他更可促進國富的增長。個人的收入,有的用來購買立時享用的物品,即享即用,無補於來日。有的用來購買比較耐久的可以蓄積起來的物品,今日購買了,就可以減少明日的費用,或增進明日費用的效果。例如,有些富翁簡直是室滿奴婢,廄滿犬馬,大吃大用的花。有些寧願食事儉約,奴婢減少,卻修飾莊園,整飭別墅,頻興建築,廣置有用的或專作為裝飾的家具、書籍圖畫等等。有些,卻明璫瓔珞,灼爍滿前。還有些,則有如前數年逝世的某大王的寵臣,衣服滿箱,錦繡滿床。設有甲乙二富郎,財產相等,甲用其大部分收入,來購買比較耐久的商品,乙則用其大部分收入,米購買即享即用的物品。到後來,甲的境況,必能日漸改進,今日的費用,多少可以增進明日費用的效果。乙的境況,決不會比原先更好。到底,甲必較富於乙。甲尚有若幹貨物,雖其價值不如當時所費,但總有多少價值。乙的費用,就連痕跡也沒留下來,十年或二十年浪費的結果,真是一無餘物。對個人財富較有益的消費方法,對國民財富亦較有益。富人的房屋、家具、衣服,轉瞬可一變而對下等人民中等人民有用。在上等階級玩厭了的時候,中下階級的人民,可以把它們買來,所以,在富人一般都是這樣使用錢財的時候,全體人民的一般生活狀況就逐漸改進了。在一個富裕已久的國家,下等人民雖不能自己出資建造大廈,但往往占有大廈;雖不能自己定製上等家具,但往往使用看上等家具。

往日西穆爾的邸宅,現今已經成為巴斯道上的客寓;詹姆士一世的婚床(那是皇後從丹麥帶來的嫁奩,作為鄰國通婚的禮物),幾年前,已經陳列在敦弗林的酒店。在有些無進步也無退步或已稍稍沒落的古城,我們有時可發現幾乎沒有一所房屋是眼前占有人所蓋得起的。如果你進裏麵去,還可見到許多還可適用的非常講究但已是老式的家具。這些家具絕不可能是眼前使用者花錢定製的。王宮別墅,書籍圖像,以及各種珍奇物品,常常又是光榮又是裝飾,不但對其所在的本地方如此,對其所屬國家亦如此。凡爾賽宮是法蘭西的裝飾和光榮,斯托威和威爾登是英格蘭的裝飾和光榮。意大利創造名勝古跡的財富,雖然是減落了,創造名勝古跡的大天才(也許因為沒有用處)雖然似乎是凐沒了,但那裏的名勝古跡,卻仍然博得世人的讚賞。把收入花費在比較耐久的物品上,那不僅較有利於蓄積,而且又較易於養成儉樸的風尚。設使一個人在這方麵花費得過多,他可幡然改計,而不致為社會人土所譏評。如果原來是婢仆成群,驟然撤減,如果原來是華筵廣設,驟然減省,如果原來是陳設豐麗,驟然節用,就不免為鄰人共見,而且好象是意味著自己承認往昔行為的錯誤。所以,象這樣大花大用的人,不是迫於破產,很少有改變習慣的勇氣。反之,如果他原愛用錢添置房屋、家具、書籍或圖畫,以後如果自覺財力不濟,他就可以幡然改習,人亦不疑。因為此類物品,前已購置,無需源源購置不絕。在別人看來,他改變習性的原因,似乎不是財力不濟,而是意興已闌。何況,費財於耐久物品,所養常多;費財於款待賓客,所養較少。一夕之宴,所費為二三百斤糧食,其中也許有一半傾於糞堆,所耗不可謂不大。設以宴會所費,用以雇用泥木工、技匠等等,則所費糧食的價值雖相等,所養的人數必加多。工人們將一便士一便士地、一鎊一鎊地購買這些糧食,一鎊也不會消耗毀棄。一則用以維持生產者,能增加一國土地和勞動的年產物的交換價值,一則用以維持不生產者,不能增加一國土地和勞動的年產物的交換價值。讀者不要以為,費財於耐久物品,即為善行,費財於款待賓客,全為惡行。一個富人把他收入主要用於款待賓客時,即以收入的大部分,分濟友伴。如他用以購買耐久物品,利則僅及於一身,非有代價,即不許他人分享。因此,後一種的花費,特別是花於購珠寶、衣飾等等這些瑣細東西,常常不僅表示一種輕浮性向,而且表示卑下的自私自利性向。我上麵的意思,不過是說,費財於耐久物品,由於助長有價商品的蓄積,所以可獎勵私人的節儉習慣,是較有利於社會資本的增進;由於所維持的是生產者而不是不生產者,所以較有利於國富的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