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疏林,一老一少正鬼鬼祟祟,哆哆嗦嗦的走著。
不敢走大路,
爺倆害怕。
不能不怕,剛才還是普光高照的豔陽天,眨眼的功夫,冷風呼嘯,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兜頭蓋臉的將倆人卷了進去。
六月飄雪啊,擱誰身上不鬧心?
而且,似乎雪落的太快了一點,一沒注意都沒膝了。
爺倆之間那個小的,嘴裏嘀嘀咕咕的念叨著,一會兒閉眼一會兒睜眼,景色是沒變,身體卻越來越冷,骨頭都開始打顫了。
不能不冷,就穿著一件薄薄的工作常服,裏麵套了件背心,純棉吸汗,但不防寒,下身更慘,三角褲套薄西褲,正品夏日防暑裝。
青年歲數不大,個頭卻不小,拳頭碩大,巴掌一伸跟蒲扇似的,長的那叫一個生猛,虎背熊腰,氣宇軒昂,肱二頭肌把衣服都微微撐鼓起來了,要是再披件黑色皮草,橫著這麼一走,真跟頭狗熊似的。
隻是這小子麵相生的太凶,歪戴著個大簷帽,滿臉的橫肉,濃眉大眼形容他那都是謙虛了,一雙凶光閃閃的大眼一瞪,跟鼻子上掛著倆銅鈴似的。
可惜,目前小夥子明顯不在工作狀態,垂頭喪氣的喃喃自語,一路走一路念咒,凍得臉都紫了。
“你個瓜娃子,搶黃瓜,剪老漢三輪鏈條。”
小老頭瞪著一雙綠豆眼,深一腳淺一腳的在積雪中跋涉,邊走邊罵:“你們這些城管就曉得砸攤子,收車,你不要收車嗎,收你個鬼哦,這是哪個地界嘛!”
小老頭生了個尖臉,一對小眼,看起來五十來歲,體格瘦弱,身材矮小,穿著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裝,上衣袋裏還插著一隻鋼筆,明顯還保留著特殊年代的印記。
老頭嘟囔的時候,唇下沾著雪花的山羊胡,顫顫抖抖。
其實,他整個人都在顫抖,明顯也是被凍的不輕。
“老…老爺子,省口氣兒,都罵了一路了,您老不累啊。”
小夥子撲棱著大腦袋,四周瞧瞧,伸腿虛踢了一腳,罵罵咧咧道:“剛才乍一瞅見那幫人,老子還以為丫遇上鬼了,敢情他們把老子當成鬼了,拍戲呢這是…怎麼一路碰見的活兒物,都穿古裝啊?”
“你橫,你不是橫嘛,格之(四川俚語:接著,使勁)橫!”
小老頭撇嘴吐了口濃痰,瞟了眼小夥子腳上蹬著的一雙皮鞋,再看看自己腳上的千層底布鞋,氣就不打一處來,以往養成麵對城管的畏懼,眨眼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張嘴就罵:“天天坐在鐵殼子裏麵掃街,小喇嘛喊的鬼聽到都要哭出來嘍。現在巴適了,舒坦了,你接著橫哦,搶俺的黃瓜,你個棒老二!”
“不就吃你兩根兒黃瓜嘛,您老還惦記著呢?”
小夥子不耐煩道:“再跟我膩歪,當心我踹你呀,身子骨折了可沒地方買後悔藥去。”
“哼!”
小老頭呸了一聲,對小夥子滿臉不屑,昂頭背手的扭過頭去。
爺倆就這麼冒雪又走了一段,實在走不動了,也不能再走了,凍得都快沒知覺了。
小夥子看這麼沉默下去不合適,這樣更冷,沒話找話的衝老頭笑笑:“老爺子,您貴姓啊?”
“老子姓張!”
老頭一撇嘴,瞪眼道:“你個哈兒問老漢姓氏,做啥子?
“我說老爺子,您怎麼三句話不離髒字啊。”
小夥子很委屈:“不就吃你倆黃…黃瓜嘛,回頭賠你一車行不?”
“黃…黃瓜,老漢稀罕你一…一車黃瓜?”
老頭搓著牙花子,恨的牙癢:“還有三輪車鏈條。”
小夥子被老頭噴了一臉的吐沫星子,大怒道:“老子回去給您老買輛摩托成不,說…說正事,別老提你那一…一車黃瓜。”
“無故獻殷勤,非…非奸即盜,你…你個城管能有啥子正事?”
老頭瞪著一雙溜圓的小眼,恨恨道:“披…披件灰袍,係個腰帶,你就給我裝德國黑貝,要…要是讓你配把王八盒子,那你還不得愣充八路軍武工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