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深宮處刑(1 / 3)

永平三年

月色正好,清冷寂靜。

銀輝如上好的羽紗揮灑而下,籠罩著金碧輝煌的宮殿。

殿前大門緊閉,偶爾有淒厲的哀鳴聲自內殿深處傳出,叫聲綿長幽怨,似是從極其遙遠處而來,隔著萬千屏障,待傳入耳中時隻覺得朦朧,卻讓人頓覺頭皮發麻。

守夜宮女恭敬站在殿外,低頭盯著離腳尖三寸遠的青石磚。

在內殿之下數尺,有一座小小的石室,一個綠衣女子用沾鹽水的皮鞭狠狠抽打木架上被鐵鏈捆住的女子。

她披頭散發地低垂著頭,一身縹色華服已殘破不堪,裸露的肌膚皆是傷痕累累,鮮血染紅了整件衣裳,身體不時隨著鞭子的落下而輕顫,滿頭斜插的銀釵跟著搖搖欲墜,從亂發之中可以瞥見她咬得破爛的唇瓣和輪廓精致的下顎。

綠衣女子似乎是打得累了,停了手,目光掠過受刑女子左肩上的烙傷時,突然伸出尖利的指甲狠狠戳向那個烙傷。

傷口是新添的,翻卷的皮肉還帶著焦黑,被這麼一戳,劇痛瞬間如電流般流竄全身,女子倏然仰起臉,雙眼瞪大,死死咬著唇,硬是壓抑著疼痛,沒有叫出聲。

她的容貌暴露在昏暗的燭光中,那是一張看了便讓人覺得驚悚可怖的臉。

分明是那樣玉白的肌膚,卻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疤,隻能隱約從精巧的五官和如畫的眉眼上看出從前定是個傾麗的絕世美人。

特別是那一雙水眸,像是盛滿了三月春水的漣漪動人,閃耀著顧盼生姿的嫵媚勾人,偏生那樣嫵媚靈動的眼眸卻刻著深深的沉痛與怨恨,配著一張麵目全非的臉,竟像是從陰暗的地底爬上來的厲鬼一般叫人害怕。

“卉姑……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女子緩緩鬆開唇,嗓音有些低沉與沙啞,“邵遠還未廢我這個皇後,你不過是他身邊一個卑賤的下人,如何敢……”

卉姑冷笑了一聲,“沈碧月,你如今已成新後的階下囚,如何還敢猖狂!”

沈碧月微微喘氣,眸光冷淡地盯著卉姑,“這大寧除本宮外,誰敢稱後!瞎了眼的下賤奴婢!”

卉姑氣極,抓起案幾上的燭台狠狠砸向她的額頭,聽得一聲悶哼,一股鮮血順著沈碧月的鼻梁緩緩流下,滴落在地上,發出嘀嗒的回聲。

“你也配作大寧皇後?你雖是沈家嫡女,可身負天煞命格,幸得陛下憐憫,才許你做皇後,你卻不知珍惜,背著陛下與殿前侍衛明目張膽地苟合廝混,慶幸陛下及早識破了你這個毒婦,擇娶了孫家小姐,還有了小皇子,這後位還是給她要更名正言順一些。”

“哪裏來的小皇子?”沈碧月陡然抬眸看她,眸光微沉,漆黑得一眼望不到邊,卻讓人心生寒戰,冰涼如料峭雪峰的寒霜。

卉姑看得心裏一顫,正欲後退,卻在觸及她眸中的冷嘲之意時又惱怒起來,“你向來自負驕傲,從不將其他人放在眼裏,這些年死命折磨著同父異母的妹妹沈碧歡,卻將她膝下的孩子養得極好,難道你不知道那個孩子並不是沈碧歡的,而是孫小姐與陛下的親生子嗎?你可真是個笑話……啊!”

沈碧月將堵在喉間的血混合著唾沫狠狠噴在卉姑臉上,“不過是個野種也敢妄稱皇子,可笑至極!”

卉姑擦了把臉,怒火衝天地瞪她,正欲發作,突然從石室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纖瘦而高挑的盛裝女子忽然出現在門口。

她生得五官柔美,肌膚細嫩,額上飾翠鈿,蟬髻高梳,滿頭金釵,髻邊還斜插了振翅欲飛狀的鎏金鳳凰釵,顯得她妝容華貴,身上穿的是一件淡青色窄袖短衫,肩圍淺色披帛,下身束朱紅襦裙,裙角下露出一雙柔軟錦緞所製成的雲錦翹頭履,服飾簡單而精致,處處透著奢華的貴氣,行止間自有一股端莊嫻淑的風姿。

素手微抬,有婢女從身後上前扶住她的手,此人正是新近冊封的賢妃,孫素白,也是奪她所愛,霸她後位,更害她被囚禁此處的真凶。

沈碧月目光森冷地盯著孫素白,靜了一會兒,她嗤笑道:“留著這樣亂嚼舌根的下人,看來你和邵遠,離了本宮便萬事難行了。”

當今皇帝邵遠原本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是沈碧月掃除一切障礙將他送上皇位的,而孫府如今的富貴正盛,也多虧了沈碧月當年的費心策劃,如今當著一眾下人的麵,她的這番話無疑狠狠打了邵遠和孫素白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