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的車消失在暮色之後,我才轉身往巷子裏走。夜已深,這裏的居民都睡得早,長長的小巷裏,一片漆黑。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裏走,心中七上八下,無端地害怕起來。

我小時候膽子特別大。夏天的夜晚,院子裏的老人家在樹下乘涼聊鬼話。別的小朋友都嚇得逃得遠遠的,隻有我搬著個小板凳,挨著他們坐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

那時候周遠學習成績特別好,平時都躲在書房裏學習不出門。我聽了鬼故事後,就興致勃勃地衝到他書房裏嚇他。可是,他從來都是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讓我很沒有成就感。

我忽然變得膽小是在高一那年的夏天。那是個炎熱得連知了都不願叫喚的夜晚。爸媽單位有活動一起出了門,我把周遠邀來看電影。當時流行日本的恐怖片,在音像店老板的極力推薦下,我挑了那部有名的《午夜凶鈴》。

天氣很熱,電壓低得連空調都打不開。我們隻得敞開窗戶,搬出家裏的老風扇。風扇用了很多年,吹風的時候吱嘎吱嘎地直叫喚,吵得連電視裏的聲音都聽不見。

影片的前半部壓抑而無聊,我看得直瞌睡。周遠在我身邊不說話,呼吸很輕。偶爾我們會對視一眼,交換個眼神,十分甜蜜。等到電影裏的兩個主角一起去山村裏尋找貞子的時候,我才終於提起點精神,睜大眼睛看著屏幕上兩個主角去探險。

電視裏演到兩個主角下到井裏尋找貞子的屍骨,屏幕上忽明忽暗的景象的確有幾分嚇人。那黑沉的背景,幽閉而狹小的空間,拍打的水聲,還有主角驚恐可怕的眼神,整個氣氛凝重而窒息。

我的心開始懸了起來,恐懼漸漸彌漫。渾濁的水麵上,一雙枯骨陡然探出,突兀地出現在電視屏幕上。與此同時,屋裏的燈光忽然消失,四周漆黑一片,昏暗不明的電視屏幕上,女主角的尖叫歇斯底裏。

淒厲的慘叫中,原本敞開的窗戶“啪——”地一聲關閉,門外風聲呼嘯,比電視裏的貞子更加可怕。

我所有的膽氣在這一刻消失無蹤,尖叫一聲後跳到周遠身上一把抱住他,任憑他怎麼哄也不肯放手。

從那一次開始,我再也不敢看恐怖片,甚至不敢走夜路。每次周遠隻要一提到那部影片的名字,我都要尖叫抗議。他抓到了我的軟肋,每次我們爭吵的時候就拿它來威脅我,氣得我直跳。

忽然想起這些往事,我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攏了攏莫修文留給我的外套,我吸著鼻子加快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