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花滿廬州,蝶舞鶯飛,正是一派明媚嫣然。
綿千湖上遊船甚多,往複來回,裏中談笑不斷,吟詩作賦,奏琴吹笛,遷客騷人,亦會於此。
岸上榆柳成蔭,紅瓦綠襯,自有無限風情。
沿湖最近的一處瓦肆裏人群密集,且看裏麵皆有人帶了瓜果酒水,涼椅竹凳,規規矩矩地坐著。
“啪”醒木一聲落下。
那說書先生挽了挽袖子,手裏的折扇不禁高高揚起,說得那叫一個慷慨激昂唾沫飛濺。
“當日,那巡撫大人便攜了萬貫家財欲趁夜溜出城去,結果……你們知怎的?”
底下的人有些耐不住性子,忙好奇地紛紛問道:
“莫不是那巡撫夜裏走山路遇上了豺狼虎豹,把他給吃了吧?”
“哎——依我看,是給守城的侍衛發現了,逮了回來,是不?”
“哎不對不對,我聽說巡撫大人怕雞,是被雞嚇暈的!”
聽罷,說書先生頗有自信地擼了擼胡須,滿滿得意地擺擺手:“都錯——”
“且說,那巡撫剛一出門,正對著就是一張帶著笑容的臉,這一看,不是那廬州才子嘛!再一看他身後跟著的,正是當今的龍圖閣大學士,欽差大人呐!他就奇了怪了,他行事如此謹慎,布局如此精妙,怎的就被人發現了呢?”
一見眾人麵麵相覷,由不得,說書先生折扇一拍,激動道:
“原來,死者留下的那九曲三珠圖竟被這廬州才子一時辰之內破了,這圖上正指明了凶手——就是他!”
人群靜默了一會兒,而後一陣陣驚歎此起彼伏,不絕如縷。
“啊呀,這位廬州才子如此聰明,我們怎的沒聽說過?不知他是哪位高人,我倒想去拜會拜會。”
詞語一出,眾人連聲附和。
“嘖,你們有所不知。這廬州才子正是……”
瓦肆中的某個不顯眼的角落裏正襟坐著一個人,他手裏的扇子忽的一滯,“唰”一聲收了攏來。
“秋禾。”
“哎,公子,您叫我?”旁邊的小廝趕緊俯下身來。
那人微微頷首,拍了拍袖上的浮灰,淡淡道:“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好,公子您慢點兒。”秋禾輕手輕腳扶他起來,心中暗暗自責了一番,挑哪一段不好非得帶公子來聽這段“九曲三珠連環案”,分明是來給他傷口上塗鹽的,偏偏公子還聽得入神了,真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麵想著忙又取了靠在桌旁的竹杖小心遞給他。
“公子,前麵有門檻。”
“哦。”
那人點頭應了一聲,竹杖往前一敲,果真是有,便小心抬了腳踏過去。
身後的瓦肆說笑依舊,茶碗叮咚,或許亦有豔陽高照,映得那茶水瑩瑩泛光。
青衫人並未回頭,順著綿千湖漸漸地走遠了。
說書人笑了一回,忽而垂頭歎了口氣。
“隻可惜那廬州才子卻不甚給這巡撫手裏的毒藥害瞎了眼睛,聽說去了京城醫治,也不知現下是好是壞……”
“哦!”底下爆發出整齊的哀歎聲。
的確是可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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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州位於大江上遊一處,太平日久,居民過萬,又是山山環繞,綠水相擁,人傑地靈,不可言喻。雖無京師汴梁那般繁盛,但論其財富,米糧三行行行出自廬州,那為首的沈姓大爺更是富可敵國,全大宋糧行無一沒他的手下的影子。皆有人稱,沈家財產若是堆出來,隻怕整個叢遷山都高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