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幫事了,剛成立不久的七星派樹倒猢猻散,幾百弟子走得一幹二淨。哄鬧後獨獨不見了沈清風與蘇星海的屍身。
演武台上並未留下蘇星海多少血,聶三出劍太快,劍身太薄,長劍穿胸幾乎是一瞬間的事。
聶小香看著遠處四散的人群,忽地調侃道:“他要殺我,師父何必手下留情?”
聶三那一劍拿捏得十分精準,劍氣直透肺葉卻不曾傷及心髒,他給了蘇星海一個逃生的機會,既是不願再添殺戮,也是想讓他活著好好看一看這當下的太平盛世。
“你也有星羅流轉之力護體,為何也不殺他?”聶三微微一笑反問道。
聶小香心頭澄淨明澈,積怨仇恨一掃而空,卻偏吊兒郎當道:“殺他還怕髒了我衣裳哩!”
說罷出神地望著天際的流雲好半晌,手中碧玉琉璃棒指向南方道:“江南富庶,卻仍舊年年有乞丐凍死街頭,若當初我沒有師父救下撫養,隻怕也和他們一樣,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她轉身笑嘻嘻地牽起聶三的手,頗有深意地眨眼道:“師父,若你在聶家,想必每年餓死凍死的人會少些。”
見聶小香成竹在胸,晶亮的雙目中含著笑意,聶三不覺反握住她的手,隻簡單答應道:“嗯,也好。”
兩人並肩而立,一同眺望雲海深處;冬日晴朗,頭頂是一望無際的碧藍,仿佛萬千陰霾散盡,澄空萬裏。
隔日清早離開保定城,馬車行出百裏,聶連環忽地在車內慌裏慌張叫停,莫秋風不及勒馬,便見他野猴一般竄出馬車,咬牙切齒地閃進道旁林中。
莫秋風在聶連環身邊多年,見慣了他拿捏腔調講究做派的模樣,頓時糊塗了,皺起濃眉道:“二當家這是……”
聶三心裏隱約有數,抬頭看天隨口道:“大約是早茶吃壞了肚子。”
果然林中噗噗幾聲響,聶連環再出來時神清氣爽,但鼻歪眼斜十分不快。
上車再走出十幾裏,腹中又一番絞痛,隻得再跳下馬車尋個地方解決燃眉之急。這樣反反複複四五次,不由氣得理智全無,捂著肚子直跳腳,大失聶家二當家翩翩俊雅的公子風範。
聶連環明知是聶小香暗中使壞,但又不敢去尋聶三晦氣,隻得將一股氣憋在心頭,暗道:小狐狸你哪天若是落到我手中,必定想盡辦法折騰你!
轉念一想這小狐狸今後偏生有聶三關照,不由得悲從中來,恨恨地從袖中摸出那份欠條道:“等繡春刀到了我手裏,就將你這小狐狸剁成肉泥喂王八。”
聶三在車外聽得分明,眼底淡漠中微有笑意:“連環,你看這欠條的字寫得如何?”
聶連環酸溜溜道:“勉強入目。”
“與我的字相比如何?”
“咦,倒是像極了三哥的字。”聶連環頓時臉色又青又白,表情精彩無比,又聽得車外聶三悠然道:“這大約是她左手寫的。”
聶連環氣得鼻子也歪了,隻將手中欠條揉作一團泄憤。
“連環。”馬蹄聲慢下,聶三在馬車旁不緊不慢前行,淡淡道,“江湖平靜,兵戈當止,聶家已無需再染血腥。”
刀光劍影畢竟比不得安寧日子,如今富庶江南聶家獨好,聶連環不是不懂這個理,手中烏金絲軟鞭把玩良久,便頗為寂寥道:“三哥說的是。”
眨眼到了年末,保定大雪紛飛,冰凍三尺。聶小香抱著酒葫蘆在簷下賞雪,蕭歸鴻劈手奪去咕咚咚喝了個底朝天,笑話她道:“小妞心中想漢子,下雪天裏把酒灌。”
聶小香橫他一眼,蕭歸鴻又擠眉弄眼哈哈笑道:“後悔趕他回去了罷?”
她捏了個雪球把玩,笑道:“後悔的是王八。”
十多年來因為她過分弱小,聶三以刀劍劈開道路讓她成長,但今後,再也不必束縛住他,聶沉璧從此無須為聶小香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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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年春,冰雪消融,處處生機盎然。
江南聶家獨大,正邪兩道都賣聶沉璧三分麵子,聶連環暗中擠兌唐家,竟無人敢出頭幫扶。一時唐家如同高屋累卵,岌岌可危。而聶家大做善事,濟貧扶傷,廣博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