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是舍不得你那幾塊靈石?”每個巫士都有自己喜歡的靈石,明夷喜歡鬆香虎魄,史墨則鍾愛深潭冰晶。那是一種被埋在百尺深潭之下,堅硬、無色無味、清晰透明,狀如寒冰的石頭。
我為了唬弄荀姬隻能編一些聽起來玄乎其玄的東西,雪猴被我拉出來受苦,那史墨自然也得忍痛交出幾塊冰晶。
“怎麼會舍不得?”史墨站起身來,“你還需要什麼草藥,我讓人回府給你去取。”
“我要一些染青衣用的蓼藍,再要些忍冬、甘草、犀角粉,每日還要一罐新鮮的馬奶。”
“半個時辰後就會有人給你送來。”史墨說完轉身走到門口,開了門又輕輕地合上,轉頭對我語重心長道,“子黯,世子傷成這樣,卿相都沒有來看他,你應該已經明了世子在卿相心中的位置。現在,即便你已經猜出下毒之人是誰,也不要冒然去告訴卿相,那樣隻會讓你自己深陷險境。”他說完大步踏出了門外。
我和史墨之間的關係一直很複雜,很微妙,我從沒有把他當做師父來敬重,他也從未把我當做弟子來愛護,但是他剛剛的一番話,無論神情和語氣都像極了夫子,也許他是真的在擔心我……
但史墨既然說出這番話,那就意味著他和我一樣,心中已經有了懷疑之人。晉公雖然一直對趙鞅的專權專政心存不滿,但也不會愚蠢到讓自己的小兒子去射殺趙氏一個不受愛戴的宗子。伯魯若是死了,對晉公而言百害而無一利,所以在箭簇上下毒的定然另有其人!
所有人離開之後,昏暗的房間裏隻剩下我和奄奄一息的伯魯。
伯魯的臉白得泛青,烏紫色的嘴唇抿得死緊,兩邊的肩膀因為疼痛不時地上下抽搐。
“你現在知道了吧!就算你沒有害人之心,你隻要坐在趙氏宗子的位置上就會有人想要你的命。”我拿帕子按壓著伯魯額上的冷汗,歎息道,“養豬養虎不如養士,你是根本沒聽進去我的話!平白無故地邀你去狩獵,你怎麼也不多長個心眼?多帶幾個人……”
“我帶了三個……”一直昏迷不醒的伯魯微微地睜開了眼睛,對著我扯出一個極難看的笑容。
“你醒啦!”我趕忙用手背試了一下他額間的熱度,依舊滾燙。
“卿父呢?”伯魯的喉嚨因為芨草的熱毒腫得不能說話,我豎起耳朵也隻能勉強聽到幾個破碎的字。
“卿相之前一直坐在這裏,後來怕妨礙到我替你治傷才走的。”我微笑著捏了捏他的手,“你可把我們大家都嚇壞了,不過你放心,給我十天時間,我一定能讓你好起來。”
“他不會來看我的,我又讓他丟臉了……”伯魯閉上眼睛,悶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他很擔心你呢,他讓巫醫吉到城門口去等你的馬車,又讓太史候在你的院子裏,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我可以肯定他一直在擔心你。你先好好睡上一覺,晚點他還會過來看你的。”
“他會來嗎?”伯魯的眉頭微顫,睫毛被隱忍在眼眶中的淚水打濕,一撮撮地粘在眼瞼下麵。
“嗯,他一定會來的……”我不忍看他苦澀的笑容,輕輕地應了一聲起身走到門邊,本想開門透透氣,卻意外撞見了站在門外的趙鞅。
“我說過晚點會來嗎?”趙鞅的臉不怒而威,他背手站在我麵前,讓我覺得整個人連帶著身後的房子都被籠進了一個沉甸甸的罩子裏,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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