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邪,你可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可想知道他們當初為什麼會拋棄你?”
“不想!”無邪冷冷地回了一句。
“可是我想……我想知道我的父親是誰,他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我想知道我有沒有兄弟姐妹,我的眼睛為什麼和別人不一樣……”
“這隻鳥難道會告訴你?”無邪瞄了我手中的陶鳥一眼。
我用手摩挲著陶鳥的兩個腦袋,笑道:“當然不會,但是如果我把這隻陶鳥交給一個人,他就會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誰?”
“晉國太史墨,也是我現在的師父。”我轉過頭看著無邪,“你最初是在恒山被奴隸販子抓住的,恒山是晉國趙氏的領地,也許這次同我回晉國,你也能找到自己的父母。”
“我不想去找他們,我就是我,誰是我的父母改變不了任何事情。”無邪抬起頭,目光直視著遠處幽暗的樹林。
不管他生活在哪裏,同誰在一起,他永遠都是一隻驕傲而孤獨的狼。“好吧,都隨你……”我閉上眼睛歎息道。
這一晚我睡得格外沉,朦朧間仿佛夢到阿娘帶著四歲的我走進了一座高牆大院,裏麵鶯鶯燕燕清一色的美貌女子,或歌或舞,嬉笑打罵,有一男子背對著我們坐著,焚雅香,撫瑤琴,我想跑到他身前看看,他卻像是浮在半空中,任我圍著他怎麼轉,卻永遠看不到他的臉。
“阿拾,你醒了嗎?再不起來,人都要走光了!”
四兒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我打了一個冷顫,幽幽地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地說:“什麼時辰了?你怎麼不早些叫我?”說完勉力撐起身子,腦袋一陣暈眩。
“我看你難得睡得好,怎麼舍得叫你。”四兒掀了我身上的熊皮,又爬進來搓了搓我的臉,“得趕緊了,這會兒都正午了。我們的船今天還是走不了,侍衛們早上到前麵的鎮子弄了幾輛牛車和幾匹馬。你把衣服穿好,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正午了!”我連忙穿上衣服,把帳子裏的東西收了收鑽了出來。此時,伍封和百裏大夫已經不在了,隻留了趙無恤和幾個遊俠兒還在營地收拾東西。
“你舍得起來啦?”無恤把東西堆上牛車,笑著抬眼問了我一句。
“他們都已經走了?”我掃了一圈沒見到蘭姬也沒見到子貢一群人。
“這會兒船上的東西應該也搬得差不多了,我們到河邊與他們會合然後一起出發。”無恤把牛車交給四個侍衛,自己騎上了一匹馬,“坐上來吧!”他朝我伸出手。
“你先去吧,我們會盡量趕上的。”我看了四兒一眼,笑著拒絕了無恤的好意。
昨晚下的雪已經化了,牛車行在泥濘的路上搖搖擺擺,車軲轆發出吱呀呀的聲音,我拎著下擺,讓腳步盡量落在路邊的幹草上。
“你為什麼要拒絕無恤公子的好意,是因為我嗎?其實,我可以爬到牛車上去坐的。”四兒歪著腦袋疑問道。
“我有多久沒和你一起這樣走路了?”我拉著四兒的手輕輕地躍過一個泥坑,“小時候總覺得身邊的人永遠不會離開,現在長大了才知道原來離別比相守容易很多。不經意的一個轉身,就有可能把自己最在乎的人弄丟,所以趁你現在還沒出嫁,我要好好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時間。”
“阿拾……”四兒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哽咽道,“昨天你和無邪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不管你能不能找到自己的父親,不管你有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我都是你的姐妹,一輩子……”
“嗯……”我回握著她的手,鼻子猛地一酸。
等伍封娶了伯贏,等四兒嫁了於安,也許就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一個人一匹馬,浪跡天涯,不做他的阿拾,也不做晉國的子黯,隻是我,一個無國無家的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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