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問你這個問題並沒有別的意思,我僅僅希望考查一下美德的各種關係以及美德的本質是什麼。因為這個問題弄清楚了,那麼我們的冗長爭論,即我認為美德不可教,而你認為美德可教也就能圓滿解決了。我們的討論就此結束。以我看來,如果有人聽見我們的討論,一定會笑話我們說:“普羅泰戈拉和蘇格拉底,你們真是怪人,蘇格拉底,你最初說美德是不可教的,此後又竭力向反麵說,努力證明一切美德都是知識,不論公正、節製和勇敢,於是明顯證明美德為可教的。然而美德如果像普羅泰戈拉所說是知識之外之物,則顯然是不可教的。而現在竟如你所主張的,確證了美德為純知識,所以它是可教的就一點也不奇怪了。普羅泰戈拉相反,雖然最初說美德是可教的,以後也竭力向反麵說,把美德看作是知識之外之物,因此必是不可教的。”普羅泰戈拉,我看你對此事如此錯亂顛倒,應該予以清理。所以我認為尚需進行徹底討論一下美德究竟是什麼,究竟美德是可教還是不可教的。
《普羅泰戈拉》
蘇格拉底 那麼人之為善和有益於國家,這不僅因為他們有知識,而且也因為他們有正確的意見,這兩方麵都不是天生的,你是否認為這兩方麵中有的是天生的?
受諾 我不這樣認為。
蘇格拉底 那麼如果不是出於天生的,則善人之所以為善就不是生而就有的嗎?
受諾 當然不是。
蘇格拉底 既然不是天生的,我就要問那是否得之於教呢?
受諾 是的。
蘇格拉底 如果美德就是智慧或知識,則如我們所想象的,它就是可教的了?
裏諾 是的。
蘇格拉底 如果美德是可教的,它就是智慧,對不對?
受諾 當然。
蘇格拉底 那麼有教師的,它就是可教的,沒有教師的,它就是不可教的,是不是這樣?
受諾 是這樣。
蘇格拉底 然而我們已確實知道沒有美德之教師嗎?
裏諾 確實。
蘇格拉底 那麼我們非要承認美德不是可教的,並且不是智慧嗎?
裏諾 確實。
蘇格拉底 我們非得承認美德是一種善嗎?
受諾 是的。
蘇格拉底 那麼正確的引導是有用的和善的嗎?
受諾 確實。
蘇格拉底 那麼隻有具有知識和正確的見解才能進行正確引導,也就是說,隻有具有這些的人才能進行正確引導。因為出於偶然的事物不能有所引導:人之得於引導就靠兩方麵,即正確的見解和知識。
受諾 我也這樣看。
蘇格拉底 但是如果美德是不可教的,那麼它也不是知識了?
受諾 顯然不是。
蘇格拉底 那麼在善良與有用的兩種事物中,知識被擯棄一邊,它不能作為我們政治生活中的引導。
受諾 我認為不能。
蘇格拉底 那麼剛才安尼陀說到的武密斯托克利和其他政治家,治國不用任何知識,不是因為他們是智者。他們之所以不同於他人,因為他們的美德不是由知識而成的。
受諾 蘇格拉底,這可能是對的。
蘇格拉底 如果不是由於知識,那麼必然是由於另一種,即正確的見解。政治家之治國就像卜A者和預言者,皆不需要有知識。這些人能預言很多事,但他們並不知道所說的事。
受諾 我相信是如此。
蘇格拉底 那麼曼諾,我們能不能稱那些在言行方麵有所成就,但並不知其所以然的人為“神”呢?
受諾 當然可以這樣稱呼。
蘇格拉底 如果這樣,那末剛才我們說到的預言者、卜I者以及一切詩人皆應包括在神之中了,而特別是政治家更為合適,他們激起靈感似通於神,故能成就大事,發表高論,但卻不知其所言為何。
受諾 是的。
蘇格拉底 曼諾,婦女也稱呼善人是神嗎?斯巴達人稱讚善人時說:“他是一個神人。”
受諾 蘇格拉底,我認為他們是正確的,雖然我的朋友安尼陀可能反對這種說法。
蘇格拉底 我現在顧不到這個問題,我和安尼陀將另找機會再討論。如果我的論證是正確的,那末美德並非出於天生,也不是出於學習,而是神賜的,人雖受賜但並不知道。如果不是如此,則政治家中必有人能為政治家的教師。如果有這種人,那他在活人中,就像荷馬所說的泰裏西阿斯之在死人中一樣。“他隻有理解力,致於其他猶如遊魂飄影”;而他和他的美德同樣是黑影之中的實在東西。
受諾 蘇格拉底,你說的很對。
蘇格拉底 曼諾,我得出的結論是,美德之附於人身上是神賜的。但在不知神如何賜人以美德之前,我們不先探求美德的確實性質,我們決不會知道它確實的真理性。
《曼諾》
蘇格拉底 每天討論美德??對於人是最有益的事;未經考察的人生是沒有價值的。
《申辯》
蘇格拉底 美德隻是一種,而??惡行的形式是無數的。
《國家》
是·非
格老康 公正即最有利與最有害兩者中的折衷之道。所謂最有利,即做不公正的事而不受刑罰,所謂最有害,即受不公正而無抵抗之力。公正適在兩者之間,不能稱之為最有利,僅能稱之為少受害而已。人所以尊重它,因為無抵抗不公正之術,人若有抵抗之術,就不會服從此中庸之道。這就是我所聽到的有關公正之性質及來源。至於那些行公正之事而非出於自願的人,那是因為他們想。做不公正之事而苦於無能,這可以用下麵這類事來很好地說。明:集公正與不公正之人,各許之以他們真正的自由權,聽其所為,則我們就能看出他們各自的趨向,其結果是他們必然都選擇利己之事,共同趨向於一條利己之路。凡趨於公正,的,是由於迫於法律製裁。如傳說中連田人克裏塞之祖宗及奇,他是連田王的牧人,有一次他正在放羊時,突然遇到狂風暴雨,隨即發生地震,土地崩裂。及奇大為吃驚,於是:下到地裂處一看,見種種怪物中有一巨大而中空的銅馬,馬身有門,於是他俯首而人,見一高大形似人類之屍,屍身無別物,隻有一金戒指,於是他取了這個金戒指走出洞穴,隨即同其他牧人相會,商量向國王上書,報告羊的狀況,因為這是通常的規則。及奇手戴這枚金戒指參加會,無意之中金戒指向內向外活動,而他本人則隨之變幻而無形,不為眾人所見,眾人本以為他已離開會場,及奇很覺奇怪,於是反複試驗都出現這種情況,當金戒指麵向外時,他出現,當金戒指麵向內時,他隱形。於是大家選他當牧人的代表之一,進王廷,惑王後,並設計殺了國王,自己做了國王。如果這種金戒指有兩枚,一枚戴在公正之人的手上,一枚戴在不公正的人手上,那麼公正之人也未必再做公正之事了,因為他可以不被別人看見,他見別人之物未必不奪,他見市上可愛之物未必不拿,見可欺之人未必不欺,而對於獄中關係密切 的人,未必不脫其栓桔將其釋放。這樣一來,公正與不公正之人所做的事相同,所想達到的目的也一樣。??假如有一個具有隱身術的人,所行一如既往,與人無欺,深受人們的稱頌,然而稱頌的人之用心,不過是害怕公正日衰,不公正日長,以致終究會危及自身,所以他們雖口頭上稱頌有隱身術的人,實質上內心笑他愚不可及。因此,我們要想判定公正與不公正哪一個有益於人,必先將兩者界線劃清,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然而如何劃清它們的界線呢?我可以回答:不公正的人須完全不公正,公正的人須完全公正。兩者須完全無缺,而各盡其能。首先,讓不公正的人像一專門的技藝家,如舵工或醫生,他們自知其技,即遇失敗也有補救之術。所以我說不公正的人可盡其不公正之能事,而不為別人所察覺,相反會被別人看作是公正,當然能被別人察覺的不在此列。要想做不公正之事而又不被人察覺出來,必須做的完美無缺。凡做這種不公正事的人,不但不被別人察覺,而且可以坐得大的利益,享受大的聲譽,而且即使有失計之處,或泄露機密之事,他也能以欺人之言,權詐之術,黨羽之眾,金錢之力來彌補,仍然可以達到他的目的。??所以,正如埃斯庫魯所說,真善不是僅僅似乎善,而似乎公正的人必受人們的稱頌或酬報,既為人稱頌或酬報,這樣我們就不能知道他之所以主持公正,是因為愛公正還是為了受人稱頌或酬報。所以公正的人必須完全公正,不能攙雜一點私利,其行為應該同剛才我們講到的不公正的人正相反。其人應該是一個品德高尚之人。對此我們可以進行考驗,看看他是否能被利害所動搖,而且這種考驗一直到生死的考驗,這樣才能看出是否始終堅持完全的公正,或其跡類似於不公正。隻有等到這兩者都達到極端之時,我們才能判定究竟這兩者之中哪一個更為幸福。
蘇格拉底 天哪!我親愛的格老康??你描述的這兩種人無異於是粉刷兩尊偶像,何以知其判定是誠懇的呢?
格老康 我盡力做好這件事,若想知道這兩種人之中哪一個更好,隻要看看這兩種人的結果就能知道。所以我想就他們所處之境遇再詳細說明一下。如果你以為我用詞有點太粗鄙,我請你原諒,蘇格拉底,這實非是我的話,而是借頌揚不公正的人之口吻,今天人們常常把公正之人當做不公正的而加以鞭撻、束縛,使之備嚐極刑,而終將置於死地,這樣,他才了解到他應該隻是似乎公正。而不可真公正。
《國家》
蘇格拉底 一個人有著我們屢次描述過的那種情形和憑著我們屢次描述過的那種東西,他就是合乎公正的。
格老康 毫無疑問,他就是合乎公正的。
蘇格拉底 那麼請告訴我,在我們看到的公正裏,我們見到什麼模糊的地方,使我們要把它看做為不同於我們在國家裏所發現它的那個樣子的嗎?
格老康 我並不以為這樣。
蘇格拉底 因為倘若我們還有什麼疑惑逗留在心中,用幾個普通的實例來試一下,就可以徹底肯定我們的見解了。
格老康 你說的是哪種實例呢?
蘇格拉底。舉例說,倘若在談到我們的理想國家,談到一個在天性和訓練上都和它相似的人的時候,我們須要說出來我們是否以為這樣的一個人會侵吞托付他保管的金銀儲存,你以為有什麼人會認為他比其他並不像他那樣的人更有可能做這樣的一種侵吞的行為嗎?
格老康 沒有人會認為這樣的。
蘇格拉底 他不是也擺脫了竊取聖物、偷盜、不忠於朋友和背叛祖國等的嫌疑的嗎?
格老康 他擺脫了的。
蘇格拉底 再說,發誓或訂立其他種什麼契約,他都完全不會不忠實的。
格老康 顯然是這樣。
蘇格拉底 再說,他是世上最不會犯奸淫,最不會忽視父母,最不會忽視敬神的了。
格老康 的確他是。
蘇格拉底 而這不是都可以歸因於他內部的原素在統治者和部屬的關係上都各自守其本分這個事實嗎?
格老康 對,它可以完全歸因於這個事實。
蘇格拉底 那麼對於公正,除了把它說成為造成這樣的人和這樣的國家的力量的這種說明之外,你還要尋找其他不同的說明嗎?
格老康 不,我絕不。
蘇格拉底 那麼就完全應驗了,我們的夢,或者說我們所表示過的猜測,剛一開始建立我們的國家的時候,仿佛有某種神力幹涉把我們引向一種粗糙類型的公正。
格老康 對,它的確應驗了。
蘇格拉底 格老康,因此我們所曾提出的那個原則,認為凡由自然所造成為一個鞋匠的人應該使自己限於製造鞋子,而一個有著製造工器的天生傾向的人應該做木匠的工作,等等,在這個原則裏就真的有著公正的一種粗略的輪廓,並且因此也有著它的用處。
格老康 似乎是這樣。
蘇格拉底 實際上,公正的確顯然就是那一類東西,隻不過它所必須關係到的,並非一個人表現在外的完成其本分任務的行為,而是和那個人自身真正有關係的完成他本分任務的內心狀態、自己的興趣:所以合乎公正的人不允許他內心的各個原素做不屬於本分的任何工作,也不允許他靈魂中分開來的階層彼此幹涉,而要實實在在地使他內部秩序井然;而既已主宰了他自身,他因此便把他自己性格調整得能和他自己很和諧,並使那三個原素在一起很融和,仿佛它們真個是一個諧調的三個和弦,一個高的、一個低的和一個中間的,和一切可能介於它們之間的和弦;而在他把所有這些結合在一起,把他本性的許多原素化為一個真正的統一體之後,作為一個有節製的和調節得很適當的人,他終於要去做他所應該做的事,不管是牽涉到獲得財富抑或是牽涉到滿足肉體的需要,不管是一件國家公事抑或是一件屬於他個人自己的買賣交易;在所有這些事情裏,他都堅信並宣稱公正的和光彩的行為就是保持和幫助造成上麵說的那種心靈習慣,而指導這樣的行為的,就是智慧;在另一方麵,他認為一件不公正的行為便是會破壞這種習慣的行為,而指導不公正的行為的那種純粹的意見,就是愚昧謬說。
格老康 蘇格拉底,你說的完全正確。
蘇格拉底 很好。倘若我們要說我們已經發現了合乎公正的人和合乎公正的國家,和發現在他們之中的公正是什麼,這樣的話,我猜想,不會被認為是完全假的。
格老康 不,當然不會。
《國家》
雅典陌生人 現在我能毫不含糊地按照我的定義向你說明,我所說的公正和不公正是什麼意思。當憤怒和恐怖、愉快和痛苦、妒忌和欲r折磨著靈魂時,無論它們是否有什麼危害,我就稱呼這些都是不公正的行為。但是,當至善的評價(無論在合乎人性的國家或個人方麵可能都需詳細評述)已經在靈魂和常態中支配著每個人的生活時(即使常常弄錯,而且就按照這種錯誤的理解做了,這種個人服從這種規則的原則,對於人的整個生活是最好的),這種情況我就稱之為公正的行為,雖然由於弄錯而引起的精神上的痛苦被許多人看作是不自覺的不公正行為。
《法律》
力求對本人和國家做出最榮耀的行為是一種完全正確和高尚的行為。
《第七封信》
勇敢·怯懦
蘇格拉底 西彌亞,勇敢是不是哲學家獨特具有的品質?
西彌亞 確實是的。
蘇格拉底 那麼節製,即大家公認的遏情製欲,是不是沉酒於哲理的哲學家,鄙視肉體的人獨特具有的品質呢?
西彌亞 誠然。
蘇格拉底 然而對於常人來說,勇敢與節製,你如果細加考察,會發現它們實際上是相互矛盾的。
西彌亞 這是什麼原因?
蘇格拉底 你知不知道常人把死看作是大惡?
西彌亞 確是這樣。
蘇格拉底 那麼勇敢之人麵對死亡而不懼,是不是擔心蒙受更大的惡呢?
西彌亞 這完全正確。
蘇格拉底 世界上除哲學家之外,所有勇敢之人都害怕這一點;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人,有所害怕卻又是勇敢之人,這豈不是怪事。
《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