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陽台的拉門,他將礙眼的窗簾布全部扯向一邊,並將房間裏所有的燈開開,一時間漆黑的房間燈火通明。
坐在中央演奏鋼琴的她對這些並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沉靜在琴聲中如癡如醉,隻是對突然的明亮有些不適,手指微微頓了一下,連續的幾個音符也緩了許久才按下。
“緩緩,別彈了,你該休息了。”俞仲卿按住她的手,冰涼的手指蒼白纖細,細微的血管在燈光下格外清晰的顯現著它的脈絡,有些僵硬。指尖還在動著,仿佛是設定好的機器,按著程序進行著下一步的操作。
蘇靜緩就像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將左手從他的手掌下抽離,他的手因手下一空而砸在琴鍵上,發出並不優美的“咚”聲。她的雙手不住的顫抖,指尖在空氣中還在彈奏,仿佛鋼琴就在她心裏。她著了魔的推開他的手,十指挨到琴鍵的刹那,又恢複在琴鍵上跳舞的流暢,靈活的跳躍在黑白琴鍵間,仿佛舞蹈的精靈。
“緩緩,蘇靜緩!”他突然擋在鋼琴前,將她緊緊的抱住,抱在懷裏。琴聲停止了,她的手依舊僵在半空,動了幾下,卻因他的阻攔而將程序寫入死循環狀態,停止了動作。俞仲卿俯下身,捧起她的臉,靜靜的望著那雙杏眼,失神又空洞的瞳茫然的與之相望,酸澀的淚水壓抑著積蓄著,卻怎麼也哭不出。“沒事了,沒事了,緩緩!你要振作點,好嗎?”
“仲……卿。”她哽咽著,說出他的名字,唇角浮起一絲嘲弄,嘲笑自己失神的一瞬將他看作了那個不曾忘記的男人。
艾錦——為什麼這個名字偏偏如此固執的鑽入腦海,怎麼也抹殺不掉!為什麼他要在溫柔過後給予痛徹心扉的一記重拳呢?
蘇靜緩啊蘇靜緩,瞧瞧你做人做得有多失敗!
她微微顫抖著,身體的冷與心底冉冉升起的冷氣混淆在一起,凍得她直打哆嗦。
“很冷嗎?”俞仲卿突然抱住她一個轉身,他坐在琴凳前,讓她坐在他的腿上。溫暖的懷抱給與她熱量的同時,更讓她感到了他的關懷。“這樣呢?好點嗎!”
蘇靜緩難得乖巧的點了點頭,窩在他的懷抱裏,貪婪的吸取著他的溫度。望著他俊雅的臉龐,眸中的一點擔憂泄露了他的心事。抬手,她拿著紙巾擦去他臉上爬樹時蹭上的黑印子,強迫自己掀起了點笑容。
“仲卿哥哥,有人和我說過,想哭的時候就睜大眼睛,眼淚就不會流出來了。”她瞪著眼睛,微笑著,明明滿眼哀傷,添上這笑容,反倒叫人更是心疼。
“可能嗎?”他心疼的拍撫著她的背,寧可讓她大哭一場,也不想看見這樣的她。明明悲傷卻依舊堅持著,強撐著……
“可以的。”蘇靜緩看向窗外,可那人影卻早消失在窗邊。她有些迷茫的眼神像是一隻尋不到回家的小鹿,驚慌而又憂傷。“他說,隻要我想,就能做到。”
“我相信。”他鬆開蘇靜緩的腰,將她的臉轉向自己,認真的回答著。俞仲卿伸手捋過她耳邊的碎發,額頭與她的相互抵著,四麵相對許久,他低沉溫潤的聲音在琴房回響:“緩緩,跟我走好嗎?”疑問的語調很輕,卻有著濃濃的倦意,鼻音中混雜著憐惜。
和他走?能到哪去呢?哪裏又是她的歸處?
頭腦混亂的蘇靜緩神差鬼使的答應了他的要求,任由他牽著往樓道走。
一對身影在樓梯盡頭消失,然,就在他們身後不遠如,另一道身影從又一間琴室的後門走出來,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沉默著。煙圈隨著他的動作幽幽的吐出,白霧繚繞了他的麵容,看不清他那雙已然模糊的眼睛。
“靜緩,對不起。”
朦朦細雨不知何時飄落,眼前擋風玻璃上的掃雨器機械的左右搖擺,劃出兩個扇形。蘇靜緩茫然的望著前方,通過眼前這個扇形的範圍,看著窗外漸漸模糊的景物。
伸手摸摸臉頰,冰涼一片,淚水模糊了眼眶,連串的滑落。前方迎麵開來的車燈閃爍幾下,刺眼的燈光讓她感到不適的抬手擋在眼前。
前方的車子停住,一個挺拔的身影走下車子,站在俞仲卿的車前。俞仲卿停下車子,搖下車窗,笑著與窗外淋雨受凍的人說了幾句什麼,可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回過神時,她隻聽見一句戲謔的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