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倪1(1 / 2)

崇武三十八年的雪正紛紛揚揚地撒落在這六朝金粉的京城。

來年就是大比之年,各地士子紛紛入京,把京城大小客棧擠得滿滿當當,熱熱鬧鬧。

這些人須趕在十月二十日之前在禮部報了名,才能參加正月裏的會試。沒報上名的隻好收拾收拾回鄉,以待三年之後再來;報上名的可就安了心,其中一些貧寒的禮部還給安排吃住。所有人都沒了顧慮,各找舊友新識,日逐日地會文,宴飲,唱和。或駟馬高車,仆從如雲,或青衣布衫,孑然一身,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這場雪,又是個好題目,街上往來的人越發多了。車轍馬蹄人跡,一下子把個清靜潔白的世界弄亂了。

長興坊的狀元樓,名字吉利,又有好酒好菜,這段時日更是上上下下由早至晚,個個忙得腳不沾地。還不到時分,已座無虛席。門前不斷有人進來詢問,跑堂的隻好陪笑著讓他們“改日請早”;也有扔下銀子訂位的,也隻能定在三五日後了。

樓上東麵一席,坐著六七個初識交的士子,都有些拘束,隻是偶爾談些詩文,不曾動筷,主位也空著,不知在等誰,隻頻頻看向樓口。旁邊的人吆喝著行拳猜枚,桌上早已是一片狼藉,獨他們還是齊整的一席冷菜。其中一人皺了皺眉,叫了小二,撤了,又換了熱的來。

又過了會兒,一陣樓梯響,上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笑道:“我來得晚了。”眾人見是他,都忙起身相迎,兩個與他相熟的,便拖了他,按在首席上,問道:“小倪王爺作什麼去了?約定了的日子,叫人好等。”

那少年也不推辭,便坐了,自斟了酒,道:“我算著七皇子、十皇子就這幾日該抵京了,去應應卯,幸而不是今日,不然隻得失信於眾位了。且自罰一杯。”說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亮亮杯底,道:“諸位,請。”

在這到處都是王公貴族的地麵,他似乎頗有些來曆,許多雙眼睛時不時地飄來幾眼,有不少人悄悄議論。但他似乎對這一些毫無所覺,殷勤地向那些士子問話、勸酒,席麵上因了他,漸無拘束,漸為活躍。

坐他右邊的模樣粗豪的青年給他倒酒,乘著他說話的間隙問:“十皇子回京後,小倪王爺就沒閑與我們談論詩文了吧?”

“是啊,”小倪王爺隨口應道,“今早我去宮裏,正巧十皇子的請安折子到了,說是初十抵京,禮部正忙著準備迎接的禮典呢。到時我大約就該回景慶宮伴讀,等學裏放了假,也到送灶的日子,隻怕會你們時間要少了。”小倪王爺說著喝了酒,又笑道:“世勤這般殷勤,莫不是算計著打我的秋風吧?”

世勤給他重又斟了酒,道:“小倪王爺還在乎這點銀子?”

小倪王爺笑道:“我隻怕我爹爹,他知道了,定要訓我:怎麼又跑去與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了?”

世勤道:“我便不信,倪王爺能說這話?還是小倪王爺小氣,咱們可不能輕放了他,過了今日,就逮不到這隻肥羊了,今兒可得好好宰,是不是?”

眾人有笑著應和的,也有矜持不語的。

小倪王爺掃了眾人一眼,笑道:“我是勢單力孤啊,隻有聽天由命了。世勤是越來越有土匪強盜的樣兒了。我說你考這個勞什子的進士做什麼?便考中了,放出去,做幾任知縣知府的,能有多少俸銀?作強盜多好,呼啦啦一群人衝下山,一字兒排開,喝一嗓子‘此山是我守,此路是我開,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銀子便滿筐滿籮的來了。”

世勤道:“你們看,有這樣的王爺麼?竟教人作土匪強盜。咱要落草了,第一便洗劫倪王府。聽說倪家出了好幾位娘娘呢,宮裏賜下的珠寶奇珍,那還不是滿倉滿庫的。”

小倪王爺笑道:“你當國庫是娘娘們的啊?便是,娘娘們還得為自個兒的皇子公主們留點不是,還滿倉滿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