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傳習錄卷上 (12)(2 / 3)

“190” 孟氏「堯舜之道,孝弟而已」者,是就人之良知發見得最真切篤厚、不容蔽昧處提省人,於人於事君、處友、仁民、愛物、與凡動靜語默閑,皆隻是致他那一念事親、從兄真誠惻怛的良知,即自然無不是道。蓋天下之事雖千變萬化,至於不可窮詰,而但惟致此事親,從兄一念真誠惻怛之良知以應之,則更無有遺缺滲漏者,正謂其隻有此一個良知故也。事親、從兄一念良知之外,更無有良知可致得者。故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此所以為「惟精惟一」之學,放之四海而皆準,「施諧後世而無朝夕」者也。文蔚雲:「欲於事親、從兄之閑,而求所謂良知之學。」就自己用功得力處如此說,亦無不可:若日致其良知之я誠惻怛以求盡夫事親,從兄之道焉,亦無不可也。明道雲:「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謂之行仁之本則可,謂是仁之本則不可。」其說是矣。

“191” 「億、逆、先覺」之說,文蘭謂「誠則旁行曲防,皆良知之用」,甚善甚善!閑有攙搭處,則前已言之矣。惟浚之言,亦未為不是。在文蔚須有取於惟浚之言而後盡,在惟浚又須有取於文蔚之言而後明:不然,則亦未免各有倚著之病也。舜察邇言而詢芻堯,非是以邇言當察,芻堯當詢,而後如此,乃良知之發見流行, 光明圓瑩,更無 礙遮隔處,此所以謂之大知;才有執著意必,其知便小矣。講學中自有去取分辨,然就心地上著實用工夫,卻須如此方是。

“192” 「盡心」三節,區區曾有「生知、學知、困知」之說,頗已明白,無可疑者。 蓋盡心、知性、知天者,不必說存心、養性,事天不必說 壽不貳、修身以俟, 而存心、養 與修身以俟之功已在其中矣:存心、養性、事天者,雖未到得盡心、知天的地位,然已是在那裏做個求到盡心、知天的工夫,更不必說 壽不貳,修身以俟, 而 壽不貳,修身己俟之功已在其中矣。譬之行路,盡心、知天者,如年力壯健之人,既能奔走往來於數千裏之間者也:存心、事天者,如童樨之年,使之學習步趨於庭除之間者也。壽不貳、修身以俟者,如繈褓之孩,方便之扶穡傍壁,而慚學起立移步者也。既已能奔走往來於數千裏之間者,則不必更使之於庭除之間而學步趨,而步趨於矽除之間,自無弗能矣。既已能步趨於庭除之間,則不必更使之扶牆傍壁而學起立移步, 而起立 步自無弗能矣。然學起立移步,便是學步趨庭除之始, 學步趨 除,便是學奔走往來於數千裏之基,固非有二事,但其工夫之難易則相去懸絕矣。心也,性也,天也,一也。故及其知之成功則一。然而三者人品力量,自有階級,不可躐等而能也。細觀文蘭之論,其意以恐盡心、知天者,廢卻存心、修身之功,而反為盡心、知天之病:是蓋為聖人憂工夫之或間斷,而不知為自己憂工 之未真切也。吾躋用工,卻須專心致誌,在 壽不貳、修身以俟上做,隻此便是做盡心、知天工夫之始:正如學期起立移步,便是學奔走千裏之始。吾方自慮其不能起立移步, 而豈遽其不能奔走千裏, 又況為奔走千裏者而慮其或遺忘於立移步之習哉?文蔚識見本自超絕邁往,而所論雲然者,亦是未能脫去舊時解說文之習,是為此三段書分疏比台,以求融會貫通,而自添許多薏見纏繞,反使用功不專一也;近時懸空去做勿忘、勿助者,其意見正有此病,最能擔誤人,不可不滌除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