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傳習錄卷上 (10)(3 / 3)

“170”來書又雲:師雲:「為學終身隻是一事,不論有事無事,隻是這一件。若說寧不了事, 不可不加培養,卻是分為兩事也。」寂意覺 力衰弱,不足以終豐者,良知也。寧不了事,且加休冬,玫知也。如何卻為兩豐?若事變之來,有事勢不容不了而精力雖衰,稍鼓舞亦能支持,則持誌以帥氣可矣。然言動終無氣力,畢事則困憊已甚,不幾於暴其氣已乎?此其輕重緩急,良知固未嚐不知,然或迫於事勢,安能傾精力?或因於精力,安能傾事券?如之何則可?「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之」意,且與初學如此詬亦不為無益。但怍兩事看了,有病扁。在孟子言必有事焉,則君子之學終身隻是「集義」一事。義者,宜也,心得其宜之謂義。能致良知則心得其宜矣,故「集義」亦隻是致良知,君子之酬酢萬變,當行則行,當止則止,當生則生,當死則死,斟酌調停,無非是致其真知,以求自慊而已。故「君子素其位而行」,「思不出其泣」。凡謀其力之所不及,而強其知之所不能者,皆不得為致真知,而凡「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動心忍性以增益其所不能」者,皆所以致其真知也。若雲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者,亦是先有功利之心,計較成敗利鈍而愛憎取舍於其間,是以將了事自阼一事,而培養又別怍一事,此便有是內、非外之意,便是自私用智,便是「義外」,便有「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之病,便不是致真知以求自慊之功矣。所雲「鼓舞支持,畢事則困憊已甚」,又雲「迫於事勢,因於精力」,皆是把怍兩事做了,所以有此。凡學問之功,一則誠,二則為。凡此皆是致真知之意,欠誠一真切之故。《大學》言「誠其意者,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曾見有惡惡臭,好好色,而須鼓舞支持者乎?曾見畢事則困憊已甚者乎?曾有迫於事勢,因於精力者乎?此可以知其受病之所從來矣。

“171” 來書又有雲:人情機詐百出,禦之以不疑,往往為所欺,覺則自人於逆、億。夫逆詐,印詐也,億不信,印非信也,為人欺,又非覺也:不逆,不億而常先覺,其惟良知瑩徹乎。然而出入毫忽之閑,背覺合詐者多矣。不逆、不意而先覺,此孔子因當時人專以逆詐、億不信為心,而自陷於詐與不信,又有不逆、不憶者, 然不知致良知之功,而往往又為人 欺詐,故有是言:非教人以是存心,而專欲先覺人之詐與不信也。以是存心,即是後世猜忌險薄者之事:而隻此一念,已不可與入堯、舜之道矣。不逆、不憶而為人所欺者,尚亦不先為善:但不如能致其良知,而自然先覺者之尤為賢耳。崇一謂「其惟良知瑩徹」者,蓋已得其旨矣。然亦穎悟斫及,恐未實際也。蓋良知之在人心,亙萬古、塞宇宙而不同;不慮而知,恒易以知險,不學而能,恒簡以知阻:「先天而天不違,天且不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夫謂背覺合詐者,是雖不逆人而或未能自欺也,雖不憶人而或未能果自信也,是或常有先覺之心,而未能常自覺也。常有求先覺之心,即已流於逆、億而足以自蔽其良知矣,此背覺合詐之所以未免也。君子學以為己:未嚐虞人之欺己也,恒不自欺其良知而已。是故不欺則良知無所偽而誠,誠則明矣:自信則良知無所惑而明,明則誠矣。明、誠相生,是故良知常覺,常照:常覺,常照則如明鏡之懸,而物之來者自不能遁其妍榿矣。何者?不欺而誠,則無所容其欺,荀有欺焉而覺矣:自信而明,則無所容其不信,苟不信焉而覺矣。是謂易以知險,簡以知阻,子思所謂「至誠如神,可以前知」者也,然子思謂「如神」,謂「可以前知」,猶二而言之,是蓋推言思誠者之功效,是猶為不能先覺者說也:若就至誠而言,則至誠之妙用, 即謂之「神」 ,不必言「如神」,至誠則「無知而無不知」,不必言「可以前知」矣。

答羅整庵少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