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陣外的穆潛看不清鍾離慕水的狀況，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她並不好。“紅姨.....”他恨不得現在就殺了她，若不是她的擅作主張，他和慕水是不必走到這個地步的。他緊緊握緊自己的拳頭，忍住自己內心的衝動。這些妖怪一旦異變成一件事物的時候，就無法再變回原來的樣子了，因此叫他們收手是不可能了，隻能采取別的方法了。
穆潛拿出自己的劍，催動劍裏的劍靈後，把劍鋒對著天空，默念咒語，讓劍靈把天上的雪聚攏在火陣的上方。一瞬間，天上飄著的雪像一湖被攪動的湖水那樣，旋轉著聚攏在一起。接著尖峰上的劍靈呼嘯而出，直飛衝天，一進入雪堆中後迅速轉動，被聚攏起來的雪形成了一個漩渦，帶動了周圍的氣流。就在這時，地上的火焰被吸進了這個漩渦中雖然懸在半空的雪堆看上去不大，但是卻像一個無底洞一樣，快速地吞噬熊熊火焰。很快的，地麵上的火都被吸進這個大口中。接著“嘭”的一聲，火和雪交融之後在天空中爆炸開來，變成了一滴滴雨滴，落了下來。
穆潛收回了劍，跑了過去。
“幸好”百裏越鬆了一口氣。因為冰魂珠能維持的時間有限，火陣剛好在冰魂珠失效的前一刻崩塌。他顧不上身上的傷，把懷中的鍾離慕水扶正，繼續給她渡氣。
穆潛終於能看清鍾離慕水的樣子。見到鍾離慕水淡藍色衣裙上的斑斑血跡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那麼恨過自己。
他很想放下一切，抱一抱她。但是卻隻能望著她在別人的懷裏，什麼都不能做。
他突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做對了還是錯了。
......
“咳咳咳”鍾離慕水的咳嗽聲把他的思緒拉回來。鍾離慕水緩緩地醒了過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穆潛的那張著急的臉。記不清是第幾次看見這樣的穆潛了，鍾離慕水看見依舊俊朗不可方物的臉，有一瞬間的失神。隨之她無奈地苦笑，鍾離慕水啊鍾離慕水，你到底要吃多大的苦頭才能清醒一點，不再那麼癡心夢想呢。眼前這個人剛想置你於死地，現在剛喘過氣就因為他的一個表情就想原諒他了。你又不是腦袋有個大坑。心裏雖然是這樣想，但是想要表現得有氣節一點畢竟還是太難了。
即使努力地去忍耐，但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一滴，兩滴......
穆潛看著眼前這個受了一身傷的鍾離慕水以及她臉上滑下的淚，不由自主地伸起手。就在他剛要觸到鍾離慕水的臉時，鍾離慕水費力地抬起手推開了穆潛的手。
“慕水”百裏越驚恐的喊了一聲。
“噗”鍾離慕水再次吐出一口血，血和著剛落在雪地上的雨變成了凝固的小冰珠，像極了血紅色的珍珠。鍾離慕水本來血氣就不順，如今再一次牽動內力，氣血不調，百裏越剛給她調好的脈，一下子亂了起來。
穆潛呆呆地望著雪地裏鮮豔的紅色，不敢望鍾離慕水的臉。穆潛發現自己一向麻木的心髒此刻像被什麼在撕裂那般，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從心髒的位置蔓延開來。
“慕水，慕水，你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百裏越著急地對著鍾離慕水說。
“百裏，我們走吧......”鍾離慕水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可是你的傷。”
“我們走吧。”鍾離慕水近似哀求的聲音再一次刺痛了穆潛。
百裏越摟著鍾離慕水站了起來。
穆潛依舊半跪在地上，沒有起來。
百裏越掏出他的雷雲劍，可他無奈地發現自己驅使不起來自己的劍。看來因為內力流失太快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時，又一批新的追兵追了上來。為首的是身穿紅衣的紅姨。
紅姨嘲弄地看著地上的穆潛，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她轉過身對身後的手下說道：“為了我們的未來，你們把東西拿回來。人隨便你們怎麼處置，但別毀了他們身上的東西。衝吧。”
一聲令下，她麵前的手下突然像瘋了似的往前從，每個人眼睛都發出凶狠的紅光，在黑暗中像一匹匹發狠的惡狼般的。
“你敢。”穆潛的一聲怒吼傳到每一個角落，群山似乎在那一刻都震了震。
但紅了眼的手下並沒有因為自己主人的命令而停止了下來，顯然他們已經被紅姨下了蠱，成了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
穆潛提起劍和紅姨打了起來。紅姨不慌不忙地應付，一個失掉理智的穆潛在她眼裏還是可以應付的。此刻不采取行動，等天一亮，一切都晚了。
但是，對於鍾離慕水和百裏越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百裏越一邊扶著鍾離慕水一邊應付衝上來的妖。鍾離慕水此時隻剩下半條命，想幫點忙也幫不上。如今有血可以用，但是卻沒有內力招來鬼魂。
百裏越低頭望了望攏在懷中的鍾離慕水，突然下了決心。
“慕水，你好好聽我說，你等一下就一直向前走，不要回頭，也不要等我。一定要堅持下去，一定要走出去知道嗎。”百裏越低聲和鍾離慕水說，眼睛裏是鍾離慕水沒見過的溫柔。
“不，要走一起走......”鍾離慕水有種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她緊緊攥緊百裏越的袖子。
“聽話，我很快就會跟上你的，我保證。”百裏越輕輕揚起嘴角，嘴邊蕩漾出一個小梨渦。說完他傾盡全力，將鍾離慕水瞬間轉移。鍾離慕水沒來得及喊，就消失了。
百裏越運完力後“撲通”一聲栽在雪地裏，雷雲劍在他身邊發著淡紅色的光。他已經達到了自己的極限。
穆潛聽到了那邊的喧囂，不再與紅姨糾纏，朝百裏越的位置飛了過去。他看到百裏越倒在雪地裏，卻看不見鍾離慕水的身影。他沒有一刻的停留，繼續往前。
穆潛知道她此刻應該是往出口那邊趕了。
百裏越雖然不知道出口在哪裏，但是還是憑著自己的意念把鍾離慕水送到靠近出口的地方。
鍾離慕水一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個地方。
百裏越，到底還是這樣做了......
鍾離慕水隻記得百裏越那句話“一直向前走......我很快會跟上你的......”她拿著冰火劍，有些麻木地向前邁起腳步，一步兩步......
她並沒有注意到身旁那一叢開得妖嬈的梅花，像血色般火紅的梅花。
她的手掌心黏黏的，全是血，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別人的。
原來心如死灰，就是這樣的心情。
鍾離慕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而雪還在下，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你不能走。”她仿佛聽到有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她並沒有抬起頭來，繼續一步步地往前走。
“慕水，你不能走。”
多麼諷刺，到底還是逃不掉。鍾離慕水緩緩地抬頭望著說話的人。
他負手而立，安靜地站著，像剛剛說完今天天氣般地神情自若。
他依舊是那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看著這樣的他，鍾離慕水一下想起了那個夢境來。原來，一切早就注定好了，隻是自己不願意相信罷了。
她環視了一下四周，在雪地的映襯下，即使是在黑夜中，一旁的梅花依舊紅得出彩。
暗香浮動，梅花鬥豔，可惜都不是自己能夠欣賞的。
鍾離慕水繞過穆潛，繼續往前走。
穆潛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抓住。
“到現在還是要霓裳瓶嗎？”鍾離慕水輕輕地說了一句。
穆潛的背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他不敢回頭。
“是......”
雪花似乎下得更大了，東邊已經開始泛出一絲白光，天即將亮了。
鍾離慕水聽到風吹著梅花樹枝發出的響聲，聽到了雪花飄落的聲音，聽到心再次碎的聲音，原來，心是可以碎兩次的。
但是，每個人明明隻有一顆心。
“那你殺了我吧。”
穆潛收緊手掌，牢牢地握著鍾離慕水的手。
鍾離慕水沒有掙紮，她知道穆潛會作出決定的。
因為紅姨他們追上來了。
鍾離慕水想起來到這裏的第一天時穆潛說的那句“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要相信我”和紅姨那個意味深長的笑。無論是什麼樣的詭計，什麼樣的算計，什麼樣的承諾，都不重要了。所有的事情總會過去的。
過去後，變成想起來都會疼的記憶。
“穆潛，你又何必呢。”鍾離慕水突然有些同情穆潛來，她不知道是同情他一直的偽裝還是同情他孤獨的領導人之路。
穆潛聽完這句後，慢慢地放下了掌心中握著的手。轉過身來麵對前麵的那幫來勢洶洶的人。
顯然，不能再拖了。
鍾離慕水看見有兩個人把昏迷了的百裏越拖了出來，扔在冰冷的雪地裏。
領頭的紅姨，一臉的嘲弄與趾高氣揚。
鍾離慕水往躺在雪地裏的百裏越那邊走去。紅姨用眼神喝止了想衝上去的手下，“蠢材，不差這一會兒。”
鍾離慕水扶起了倒在雪地裏的百裏越。她用左手探了探百裏越的鼻息。還好，雖然很微弱，但還是活著的。
“你們不過是想要霓裳瓶而已......”鍾離慕水低著頭望著百裏越若無其事地說，“其實也不必設這麼大一個局。”
紅姨輕蔑地笑了笑，這一次，她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