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蝠妖變了劉員外,鼯精變了個後生跟著,他把兩個蝠妖變了兩匹白象,牽在廟門外。這蝠妖搖搖擺擺走進來,老和尚迎他到了殿堂,三藏一見,彼此行了個主客禮,這蝠妖開口道:“聖僧遠來,老漢有失迎俟,欲要請過寒家,恐路遠不便勞動,聞得經擔沒有車子載行,家有白象兩匹,盡可代車。若不棄嫌,載到本土,不枉老漢一種勤勞。”三藏道:“小僧為無物擔經,正有意來拜求寶象,不意員外有此盛心,隻是何以報德?但願老員外積此功德,福壽無窮。”蝠妖一麵說,一麵叫後生指引行者、八戒、沙僧,把經擔載上來身。行者卻把經擔連馬垛分作兩象馱著,空下玉龍馬道:“師父來時,原乘此馬,今日西還,叫你老人家步行,吃了多少辛苦,理當仍騎回國,方見豔麵。”
三藏依言,謝了老叟並老和尚,方才要離廟前行,隻見廟堂後屋走出兩個僧道來,看著三藏道:“好一個誌誠長老。”又看著行者道:“好一個機變心腸,怎麼對著妖魔讓他捉弄?”老和尚道:“誰是妖魔?一個劉員外,經年廟中與我往來,今願布施二象與聖僧馱載經文。你二位師父來我廟中,說與我捉妖怪,卻靜坐在後屋。聖僧來時,躲躲拽拽,緊閉屋門。我老和尚方疑你是妖魔,怎把個員外指做妖怪?”行者道:“老師父,你也莫管他。如今隻除了你與我師父乃是個誌誠長老,我們都是妖魔,隻是送得真經回到東土,功成圓滿,那時得證了正果。便是妖魔,二位僧道老師父,你也莫說師父的誌誠,我老孫的機變,我這機變雖說近東士,不使用他,若遇著妖魔,卻也丟棄不得,隻怕更深。但願的不遇妖魔,我這機變終還個平等無有。”
兩個僧道見行者如此說,乃看著鼯精說:“誰人跟隨白象?”鼯精道;“便是我這後生跟去。”隻見那僧道笑道;“你好好跟著白象,那象安安穩穩馱著經文到得東土境界,管你後生福壽資身,白象化生人道;若有怠慢差遲,我兩個前途等你!”看著老和尚叫一聲“取擾”,望著三藏們叫一聲“小心”,飛往前途而去。
三藏乃向老和尚問道:“此二位何來?”老和尚乃把兩個來曆說出,行者道:“師父,你隻騎你的馬,我們隻押我們的經擔,莫管這兩個僧道,我徒弟久已認的他,隻是經文到了本國,包管你也都認的他。”三藏隻得上了玉龍馬,行者與八戒、沙僧緊跟著象,辭了老和尚與假員外,望前行路。這正是:
一心從道不疑邪,能使妖魔從正路。
卻說蝠妖兩個變了白象,馱著經擔前行,本是邪妖,怎近的真經?但因他馱載正寶,孫行者明知妖魔詭計,卻一念信真,與他馱載前去。這一個蝠妖變了劉員外,待兩個變象前行,他孤自複了原身,想道:“我三個原與唐僧無甚深仇,隻因鼯精藏禪杖因頭,動了這捉弄唐僧之意。如今兩個馱經前去,鼯鼠又變了後生前跟,我孤立在此。方才那兩個僧道,口口聲聲似識破我們妖魔之計,在前途等候;若指明了孫行者,這猴精不是好惹的。況這兩個僧道,在那靜屋內放大毫光,必非凡俗。他臨行吩咐好生跟行馱載,乃得福壽人道。我想,不如皈依了正果,先去劉員外家化他的真象,趕上唐僧,與他們馱載前去,這卻不是個改邪歸正?”蝠妖自家計較定了,乃變了一個老和尚,走到大澤旁劉員外家來。隻見那員外正在家門立著,蝠妖上前道了一個問訊,那員外問道:“師父何來?”蝠妖道:“貧僧乃東土取經和尚,今有幾擔經文在前途,缺少腳力,聞知老員外善心喜舍,家有寶象,若肯布施馱載一兩程,保佑你福壽無窮,子孫興旺。”劉員外聽了,忙請蝠妖進屋,一麵吩咐看象家童隨行打點,叫跟了老和尚前途去馱經擔,一麵備些齋飯款待蝠妖。
卻說三藏騎著馬,行者們同後生跟著象。那鼯精一路隻想要設計,叫兩象馱了經往岔道躲去,不匡行者緊隨伴著。行者已知是妖,故意問道:“後生大哥,你員外今年多少年紀?家下有幾房妻子?有多少產業田莊?”鼯精那裏答應得出,隻說是在員外家傭工日淺。不甚備知。八戒聽得道:“大師兄,不消問吧,多管是假變將來的。我們不先下手,隻怕中了他計。”沙僧也說:“先下手為強。”行者搖頭道:“師弟莫要性急,走一程便宜一程。”乃悄向八戒、沙僧耳邊說:“師弟,你兩個緊跟了,莫要怠慢,待我老孫察他個根腳來。”
好行者,走了幾步,叫聲;“師弟們,你慢慢前行,我樹林中出了恭來。”乃走入樹林,一個筋鬥打到五蘊廟前,問人劉員外家何處?人說在大澤旁祝行者又一筋鬥打到劉員外家,他那隱著身到員外屋裏,隻見蝠妖變的老和尚受用劉員外齋供,劉員外一句一句問道:“老師父上靈山取經,程途多少?”蝠妖不能答,隻是“諾”,員外又說;“聞知師父有幾位徒弟,都會降妖滅怪。”蝠妖隻是“諾”,員外又說:“我這裏久望老師父回還,過這地方人家,有些妖怪不安的,求你驅除保安。”蝠妖說:“如今妖怪不比當年了,當年的妖怪怕我徒弟孫行者,如今的妖怪不怕我那孫行者,我徒弟隻因取了經回,安分守已,還東去吧,又惹那妖怪做甚?”員外聽了,愁著眉道:“便是找老漢今日借象與老師父載經還國,也因你有個大徒弟神通本事,與我降一宗妖。既是妖怪不怕他。求他也沒用,這象我老漢不借了。老師父吃了齋前途再設法挑經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