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周麟在書房裏端著茶碗低頭仔細看著一張無論怎麼說都相當粗糙的地圖。圖上赫然就是大明沿海地勢圖,雖說粗糙了點,但是日本、琉球、夷州(台灣)、呂宋皆有標注。看著大明這條漫長的海岸線周麟不禁搖頭,如今的大明有海無防,整條海岸線處處漏洞,倭寇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堵著這頭漏了那頭,光靠一點步軍顯然無法防範機動性極強的海上來敵。
周麟向來信奉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此時也絕束手無策,和韃靼打仗畢竟是在陸地上,在陸地上周麟還能倒騰幾下,但到了海上完全就變了樣,大明禁海之後造船業幾乎完全停擺甚至倒退,如今造船業每年也就造點內河槽船和沿海漁船,而福建市舶司的那些福船怎麼都入不了他的眼,那種方船頭硬帆船不但遲鈍還載重太低,他想要的是蓋侖型的戰艦,一條船上能裝一百五十門以上的二十四磅加農炮,這才符合他對風帆動力時代的要求。可惜如今別說能裝一百五十門炮的西方標準一級戰列艦沒有,就是蓋侖型都沒有,這個時代縱橫四海的還是西班牙大帆船和荷蘭武裝商船,而蓋侖型正是這兩種戰艦的組合及改良,不過這兩種戰艦大明的海域上都是能找到的,荷蘭人在夷州有殖民點而西班牙人在呂宋,從歐洲到這兩個島上當然不可能是遊過去的,一定是有戰艦,如果能弄來一艘就完美了。
周麟擱下茶碗對門外叫道:“來人,去請嵇先生到書房來說話。”
這會兒正是雯馨在外麵當值,聽得周麟吩咐,脆生生的應了聲是便下去吩咐外院的侍衛請人。時候不大嵇真便隨著當值的侍衛進了後宅,換了雯馨領了進去。到了書房門口溫馨一挑簾子伸手作請,嵇真拱了拱手便入了裏去,雯馨自去沏茶不提。
見著嵇真進來,周麟指了指書案邊上的椅子道:“嵇先生不必客氣了,坐下說話吧。” 嵇真笑了笑依然拱手作了個揖才施施然坐下,等他座定,周麟托著額頭道:“嵇先生土生土長在杭州府,自然是對風土人情甚是熟悉,我跟你打聽個事情可否。”
嵇真笑道:“東翁哪裏話來,如今學生雖未入幕卻與之無異,東翁有話但管問來,隻要學生知道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隻是想問先生,杭州府裏可有何佛郎機人有關係的,要那種勢力比較大的佛郎機人。”說罷周麟抬起頭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嵇真。
嵇真被這話問的愣了一下,隨即便眯起眼睛右手撫髯做沉思狀好半晌都沒出聲音,就連雯馨進來送茶都沒動半分,估摸著茶都快涼了嵇真才吐了口氣道:“東翁,要說人還真有那麼一個,此人卻是已經收手的海盜,不過手底下幹淨沒有什麼把柄落在人手裏,如今洗手不幹更是沒出尋他的短,從他那裏下手找佛郎機人麻煩恐怕不容易。何況東翁,佛郎機人一向還算老實,從沒有上岸劫過百姓,咱們最大的麻煩還是倭寇啊。”
周麟憋了老半天才得他這麼一句,結果人家還想岔了,想想好像是自己話沒說清楚下意識的撓了撓頭笑道:“嵇先生誤會了,是這麼回事,咱們老防著倭寇不是個辦法,我們去了南邊布防,倭寇就到北邊上岸,防不勝防啊。咱們的福船也不行,走得慢還不利兜住風,而佛郎機傳不管外形還是用帆全然和咱們不一樣,不但速度快裝貨多還操作靈便,我尋思著找個說得上話的去買一條回來參詳參詳,就算是老船也是行的。”
嵇真這才恍然大悟連連擺手道:“我說嘛,東翁決不是糊塗人,怎會在這個時候想去招惹佛郎機人,雖說他們占了呂宋畢竟不曾招惹我們大明,大人怎麼都不會節外生枝的。如此雖然有點困難,但也不是不行,隻消東翁親自走一趟便八九不離十,雖說不一定能購得佛郎機船,但此人定不會推辭聯絡一番,畢竟以前手底下不幹淨,得罪了東翁您還是不便的很。”
“那此人是誰?落腳哪裏?”
嵇真一捋胡須道:“此人東翁也是見過的,您上任那會兒也是隨著地方鄉紳來拜望過東翁,姓盧單名一個進字,便就住在城西廂離城門不遠處。”
這邊正說著話,門簾子被人從外麵一挑卻是雯馨進來了,曲腿一福道:“公子,這都晚飯時辰了,少奶奶正等您用飯呢。”
周麟看看天光笑道:“溫馨,你回去和佩玉說一聲,今兒不去後麵吃飯了,我要和嵇先生出去蹭頓好的吃。”說罷起身對嵇真一招手道:“麻煩先生帶路,咱們現在就去盧家,去晚了錯過飯點可不好啊。”
嵇真起身也笑道:“東翁過慮了,您就算半夜去盧家也斷斷不會沒有吃食的,隻管穩著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