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爺子藏的這麼深，葉敏笑著打趣兒。
以前，庫房可是從來不落鎖的，所有藥材都在裏麵放著，隨時會取用，鎖什麼鎖。
“你自己挑。”老爺子卻臉色平靜，甚至帶著一分沉重，這讓葉敏不得不正色以待。
“師父……”看著老爺子對著一個陶土罐子一本正經的上香，葉敏突然有種怪異的感覺。
“過來給你師叔上炷香。”老爺子退到一邊，吩咐葉敏過去上香。
“師叔？”她怎麼從來沒聽老爺子提到過？
“上次陸小子能活命，全憑了你師叔的法子，你該磕個頭。”
“哦。”老爺子的話，讓葉敏很快明白過來，是上次陸謹之中毒的事情。
“明生和明亮，是你師叔的孩子。”等葉敏上完香，老爺子領著她查看庫房裏的存貨，一邊低聲的講述那些被封存起來的故事。
原來，當時師兄弟兩個人，師弟的能力更為突出，藥方也詭變凶猛，雖然驚險，卻每每能夠藥到病除。
後來，師兄弟兩個人同時看上了師父的小女兒，他們的小師妹，原本的純真和平被打破。
老去的師父有意從他們兩人中選出一個繼承衣缽，所以有了那場改變所有人的比試。
出人意料的是，原本更為優秀的師弟會落敗，失去了他競爭小師妹的機會。
心高氣傲又恃才傲物的師弟，在一個北風呼嘯的晚上，離開了藥堂，一個人遠走他鄉，從此音訊全無。
直到師弟離開後，師兄才從小師妹的嘴裏知道，她喜歡的人，隻有小師弟。
痛苦、迷茫困擾著剛剛獲得繼承權的大師兄，卻又舍不得小師妹難過，兩個人假結婚，瞞著師父過著同床異夢的日子，直到師父去世，兩個人終於說出真相。
再後來，小師妹背井離鄉，一個人偷偷踏上了尋找愛人之路，從此五年無音訊。
而大師兄，也終於向命運低頭，娶了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並生了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兒。
再見麵，已經是小師妹出走後的第十二年了。
形容枯槁的小師妹將一雙孩子帶到他身邊，請求他善待兩個孩子之後，終於熬不住香消玉殞。
又過了兩年，闊別多年的師弟終於回來，再次跟他比試醫術。
大師兄沒有想到，他的醫術毒術會那麼厲害，不敵之下，大師兄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小師弟。
小師弟是痛苦的，悔恨的，卻最終，又恢複了平靜，留下兩句模棱兩可的話，離開了藥堂。
幾天後，大師兄收到噩耗，小師弟被黑社會控製。
大師兄這才知道，這麼多年，他一直在西南山林，為那些販毒分子服務。
這次，也是因為利益不均而引發的紛爭。
最後的最後，小師弟用他的藥迷暈了守衛的人，就在大師兄以為他能逃出生天的時候，他卻選擇了一把火燒了所有人。
“你師叔他，活著的時候幹了不少錯事，當時的很多毒藥，都是他研究出來的，他膽子大，總能獨辟蹊徑，找到最有利的切入點，謹之的毒，如果是我，是沒辦法解決的，也算他終於幹了一回好事。”
講述完那些陳年舊事，老爺子整個人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一樣，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垂垂死氣。
“師父，過去的已經過去了……”這個時候，語言顯得異常蒼白，葉敏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這個經曆了風霜雨雪的老人。
“可能是大限要到了，最近經常想起以前的人和事，記憶都越來越好了。”
郭老並不覺得，這是多麼沉重需要回避的問題，神情坦然。
“……”
“這裏的東西，很多都是當初我跟你師叔們留下的，你喜歡什麼盡管拿走，以後若是碰上他們兩個人有事情，一定要多幫一把，算是師父最後的請求。”
“師父！五師兄和六師兄在阿謹那裏，肯定不會有事，我會看著他們的，最近我在試著給他們介紹合適的女孩子，你還得給他們掙彩禮錢呢。”
為什麼要突然提到這個沉重的問題？她其實，特別特別害怕有身邊的人離開。
“傻孩子，這是閻王爺的事兒，時間到了，誰也沒有辦法。”
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葉敏的頭，老爺子用他的方式，安撫情緒低落的小徒弟。
“你把這麼重的擔子壓我身上，就想用你這些破銅爛鐵的打發我？想都別想，想我拿著東西也行，你準備好等值的東西，我下次回來再說。”
這個時候，除了逞強示凶，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師父，小八，吃飯了。”庫房外麵，高天遠恭敬的開口提醒。
以前，這裏是庫房，所有藥材都在這裏，他們可以隨便進出，取藥、製藥。
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裏就被師父上了鎖，再也不允許他們靠近了。
雖然不知道這個破舊的庫房裏到底有什麼秘密，兄弟幾個卻從來沒有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對他們幾個而言，老爺子算是在生父母，既然老爺子不讓他們碰，他們不碰就是了。
“來了。”朝著門口應了一聲，老爺子才回頭，認真的看著葉敏。
“關於你兩個師兄的事情，這個世界上就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這個事情，你聽了就聽了，爛在肚子裏，不要再讓他們知道了。”
兩個養子都是心性單純的人，老爺子不想他們再因為上一輩的恩怨而迷失了自己。
“如果，他們自己已經知道了呢？”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他們是在特殊編製的特種部隊，想查點什麼其實並不難。
而他們的身世，疑點確實挺多的。
那個時候，一般家裏都能吃飽穿暖了，誰家會沒事把一對健健康康、水靈靈的雙胞胎丟了的？
“自己知道了，就知道了吧，這個事情，以後你我不提就是了。”
老爺子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無奈的歎了口氣，領著葉敏出去，再次掛上了鎖子。
飯菜，是德生堂現在的第三代徒弟做的，也就是高天遠之前提到的宋潮生的徒弟。
“小八不是要當師叔嗎，快點吃吧，都是師侄孝敬你的。”
高天遠難得起了逗弄的心思，看著葉敏笑的一臉老實，卻讓葉敏異常尷尬。
“呃，咳咳，大嫂，你別聽大師兄亂說，我就是開個玩笑的。”
葉敏真的是一腦門的冷汗，誰知道，宋潮生的徒弟，會是高天遠已經五十多的妻子。
還有兩個也是學中醫理療的，年齡看起來都跟宋潮生差不多。
不過，兩個人都不怎麼說話，在她麵前還有些拘謹，簡單的打了招呼就去後麵了。
那裏，還有幾十個老人等著他們的安頓呢。
“三師兄都已經收徒了，大師兄還沒打算嗎？德生堂的規模越來越大，我看有不少醫學院的學生過來實習，大師兄沒瞄一個好苗子？”
“還是算了，大學生都有傲氣，學的又是排好的教程，跟我們這種野路子不一樣，招來還不是給自己找事兒。”
按理來說，他現在收徒也是可以的。
從今年開春開始，老爺子基本已經不出手了，除非遇到特殊的疑難雜症，其他時候都是他在坐診。
老爺子也提過，讓他看著合適的收兩個徒弟。
不過，高天遠看的明白。
現在的孩子們，心高氣傲，很難靜的下心來踏踏實實的學習，與其到時候弄得跟仇人似的，還不是一早就不開始。
還有一個考量就是，老爺子的這幾個徒弟，每個人都心性不錯，不會出現同門相鬥的情況。
高天遠也想慢慢來，找一個合適的人，延續老爺子的這種優良傳統。
“也不一定非要學生啊，你看著合適的，可以先商量一下，多個人，你的壓力肯定會小不少的。”
老爺子不出手，現在坐堂的，就隻有高天遠和之前救過陸謹之的那位老先生了。
不過，那老先生坐不住，隔三差五的會跑出去采藥，德生堂就剩下他一個人常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