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幻覺再現(1 / 1)

雲璽這一陣又走掉了不少員工,關於酒店要被收購的傳聞在沉寂一段時間後又在內部廣為流傳,隻是版本改過了數次,而官方始終沒人對此作任何正麵回應。

大家就在這樣的不穩定狀態下忐忑地過著日子,能謀到更好出路的,自然也都往高處走了。

伊楠站在初冬的風裏,無動於衷地聽著母親的抱怨,她同母異父的弟弟小軍不肯好好上學,整天溜到電腦房去打遊戲,導致被學校開除了。

“當初要不是沒辦法,我怎麼會拋下你嫁到那種人家去,上梁不正下梁歪,沒一個爭氣讀書的料,遲早我得給他們活活氣死。”母親怨忿地數落,似乎又滴下淚來,“小軍要是有你一半出息,我真的死也閉眼了。”

伊楠忍不住打斷她,“媽媽你別這樣,多跟小軍聊聊,他慢慢會懂事的。”

伊楠說的話其實也很無聊,可是母親就是願意聽,她希望得到伊楠的寬慰,仿佛這樣就能減輕她對伊楠的愧疚。

“還有,你別老在周伯伯麵前說以前那些事,他會難過的。”

“哎,我聽著呢!小楠……你什麼時候回來一趟吧,媽媽……想你了。”

她心裏到底動了動,低聲答複,“知道了,媽。”

她是該回去一趟了,自從料理完爺爺的後事,她就一直沒回去過。

爺爺的墳上,是不是該長草了?

站在電梯裏,卻頻繁走神,也不知腦子裏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這陣子,伊楠狀態總不是很好,兼之入冬後生意越發慘淡,於是她也不再象從前那樣頻繁地加班了,聽從晶晶的勸說,能早走則早走,當然,每天離崗前,職責範圍內的巡視是不能不履行的,她始終是個責任心很強的員工,哪怕沒人監督。

電梯門叮呤一聲打開,她走出去,卻發現四處有些眼生,原來是進了貴賓層,剛才顯然按錯了樓層,這裏不是她管轄的範圍。

搖搖頭,她轉身重回電梯,餘光卻掃到斜對麵的電梯門緩緩拉開,幾個身著黑色西服的男子魚貫而出,大約又是什麼VIP客人,她思量著,站定,伸手按了要去的樓層。

緩緩閉合中的電梯門,總讓她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天方夜譚》,似乎喻示著什麼,芝麻開門,芝麻關門……財富進進出出。

她的目光透過愈漸收攏的縫隙,無意中瞥見了門外正經過的那群人,三三兩兩地走進視野,又迅速沒去。

如此短暫的時間,她卻捕捉到了某個墨色西裝的細節,臂彎裏搭著一件同色係的風衣,頭發微長,堅毅的臉部輪廓,筆挺的鼻梁,唇邊一小彎弧度,然而那絕不是微笑,不用看正麵,伊楠也能想象得出他臉上的漠然,象封存了數千年的冰川,冷硬而無色彩。

可是,伊楠知道,當他笑起來的時候,那片荒漠會呈現怎樣迷人的景致,仿佛風拂過草原,一切都煥發神采。

隻是那麼詭異的一瞬,時間卻就此定格……

伊楠突然渾身一顫,仿佛盹著了,又仿佛才初初醒來,她不管不顧地撲上前,然而門早已關閉,她無法掰開。她伸出手去狂按剛才的那個樓層,可是電梯不聽使喚,我行我素地向下滑行……

她象一隻絕望的困獸在狹窄的電梯間裏掙紮,看不到鏡子裏自己瘋狂的麵色……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返回貴賓層的,然而,當門再度拉開後,她如風一般衝出來,卻不知該往哪裏去尋找。

茫然四顧,周圍沒有一個人影,柔和的走道燈散發出昏昏欲睡的光芒,她仿佛從現實步入了夢境,卻找不到回來的出口。

伊楠一口氣奔回辦公室,飛速打開電腦,接入酒店的客人信息係統,她劈裏啪啦地敲擊鍵盤,指間微顫,終於將那三個字準確地輸入,她瞪視著屏幕,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唯恐漏掉了什麼。

然而,片刻之間,她就頹喪地倒在椅背上。

係統提示,查無此人。

她該怎麼解釋?

再一次看到他,這一次她根本沒有喝醉;難道疲勞也能產生幻覺?還是,他在她心裏,從未真正遠去?

伊楠離開之後,狠了狠心,把與梁鍾鳴有關的一切都銷毀了,她沒有辦法不這麼做,惟其如此,她才能夠忘得徹底,斷得幹淨。

可是,他有一個手機號碼卻始終刻在心裏,那不是用撕,或者用燒就摧毀得了的,她知道,隻要稍稍一撥,那串熟悉的號碼就會流暢地躍入大腦,她怎麼也忘不掉,仿佛是用刀刻在心上似的。

他說,他會永遠為她保留那個號碼,即使這輩子她不再給他打,那是他們之間唯一的,也是最後的連線。

伊楠緩緩地抬起右手,一點一點伸向桌上的話機,每探前一分,她就與他近了一點,隻要輕輕按幾個數字,他們就可以再次連接起來……

她的手終於碰到了話柄,可是刹那間,她象被火燙著似的縮回手,臉色灰白。

隻消輕輕一下,這兩年的努力也許會在瞬間灰飛煙滅,她怔忡地坐著,如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