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孟紹宇則完全如墜霧裏,愕然地望著她。
伊楠來不及說話,隻顧急切地去追尋那個身影,可是,吧台處坐著的人裏,卻已不再有他,剛才的一幕,仿佛完全是她大腦裏臆生出來的假象。
失望如潮水一般席卷全身,她忽然覺得不甘心,咬咬牙,甩開晶晶就衝了出去。
她自認為腦子是清醒的,可腳底卻是無盡的綿軟,每一步踩下去,仿佛都不著地,搖搖晃晃,可她還是拚盡了全身的力氣向外跑。
夜涼如水,秋風吹上肌膚,帶來一抹蕭然的肅殺,伊楠在鋪滿青石的路上跌跌撞撞地尋找,就象她多年來所做的那樣,執著而無謂,她仿佛重又墜入那個無休無止的夢裏,不想醒來,可是理智卻告訴她,必須要醒……
晶晶緊隨著伊楠就衝了出來。
伊楠並未走遠,腦子裏的脹痛和身體的虛軟令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醉了,她扶住一棵香樟樹,吃力地喘息。身體仿佛薄如蟬翼,一陣風吹來,她打著寒噤,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牙齒咯咯抖著,絕望就這樣在體內泛濫開來,她忽然整個兒地團下去,團下去,雙手倏地捧住臉,放聲大哭……
晶晶在離她一米處的地方腳步一個踉蹌,頓在了原地,被伊楠的失態震愕得說不出話來。
身後很快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有人停在她身旁,晶晶茫然地回頭,看到同樣驚詫的孟紹宇,“你……”又轉身繼續望著伊楠,“她……”完全不知所措。稍頃,她終於回過神來,撲上去緊摟住伊楠的雙肩,焦急地問:“伊楠,你這是怎麼了?”
孟紹宇很少看見女孩哭,他所認識的女性裏,無論是公司的同事,還是他交往過的女友,鮮有這麼不顧形象在人前大放悲聲的。
而眼前這個哭得痛不欲生的女孩竟然還是一直以來他認為比銅碗豆還頑強的姚伊楠。
“最堅強的人往往也是最脆弱的人。”他不禁想到。
可是,什麼事會令她如此失態?前一秒還在跟自己鬥嘴,後一秒卻赫然變了臉色?
他搖頭,想不明白。
走上前,他低頭將手伸向伊楠,嗓音有些低沉,“姚伊楠,有什麼事,回家再說。”
他的聲音很鎮定,幾乎沒有起伏,可是卻讓人覺得踏實可靠,她漸漸止住了哭泣,卻仍有時斷時續的抽搭,乖順地將自己的手交給他,幹燥而溫暖的掌心讓她有了重回人間的錯覺,心裏的某個地方發出輕微地一絲籲氣,如悲似歎。
站在路邊攔的士,晶晶忽然“呀——”的一聲驚呼,惹得扶住伊楠的孟紹宇探頭瞥她。
“糟糕,酒吧的帳還沒結呢!”人家一定以為她是喝“霸王酒”了,真丟人!
孟紹宇低哼了一聲,“別緊張,他們不會追出來——我剛已經當過替罪羊了。”
“啊?”晶晶頓時臉微紅,“那真是太謝謝了!”
她張羅著要給他錢,卻被他阻止了,“你誠心寒磣我是不是?”
晶晶不知說什麼好,隻得訕訕地縮回手。
坐在車裏,晶晶小心地摟住伊楠,時不時用手掌去試探她的額角,沒有想象中的滾燙,反倒是一片冰涼。
孟紹宇在前排副駕上給司機指路,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異常安靜沉默。
伊楠半夢半醒,思緒始終在綿軟的虛空中飄搖,心裏的痛楚無處發泄,她在晶晶的耳朵根底下斷斷續續地呢喃,“你真是……烏鴉嘴,我剛才……看到幻影。”
雖然她說得輕,晶晶還是聽清了,她想笑,卻笑不出來,鼻子一陣發酸,摟著伊楠的手又緊了一緊。
雖然伊楠從來沒有對晶晶談起過什麼,在她的言辭裏,甚至連抱怨都很少,可晶晶能感覺得出來:伊楠的心上壓著一塊很重的鉛,不管她笑得有多燦爛,也無法遮掩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