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平靜,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盼盼忽然想笑。
因為心虛愧疚在先,所以在這個男人麵前,她沒有一點底氣,也覺得不能有一點底氣,總覺得,應該低聲下氣。
有錯的人是她。
但是現在,驚嚇過後,她反倒平靜了。
錯歸錯,卻不是允許他居高臨下無理蠻纏的借口。
“楊先生,我承認利用了你的身份來遮掩一些事實,所以我很抱歉,我答應會在盡可能的範圍內用任何方式給你補償。”說著這些冷靜的話,她的雙手卻還是不放鬆地扣於胸前。
她前後不一樣的語氣讓楊逸昇揚起了眉角,似乎在等待,會從她的嘴裏再聽到什麼。
盼盼吸一口氣,繼續,“但是,也請楊先生不要搞錯,即使我抱歉,也不代表……”她晶亮的雙眸毫不畏懼地對上了楊逸昇看不出表情的臉,“不代表你有權力像現在這樣,深更半夜闖進一個單身女人的家裏,像個主人一樣的吩咐我做事。”
靜默靜默,四目相對。
終於,楊逸昇說話了。
“你跟多少人承認你還是單身?”
嘲諷的語氣,末了甚至帶出鼻間的一聲輕嗤,讓盼盼的臉色微變。
被諷刺嘲笑,她底子裏的任性倔強讓她反唇相譏,“全球幾十億人,我認識多少人,我想,楊先生一個電話就可以馬上知道。”
言下之意,全世界知道她“已婚”的人,不過九牛一毛。
而在楊逸昇聽來,還有另一層意思。
他被利用的事,就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沒幾個人知道”,還計較什麼?
望著楊逸昇瞬間就變得更為幽暗的雙眼,盼盼這才後悔地一咬下唇。
她性情本來就直,回來以後已經盡量將從小養成的小姐脾氣隱藏,但一遇到誰就她“婚姻家庭”作出任何質疑或嘲笑,她每每都受不住,要費很大的勁才能將心頭反駁的蠢蠢欲動壓住。
而今天,對象是當事人的楊逸昇,她的嘴巴卻怎麼也守不牢。
注意到她已然暗覺後悔的臉,楊逸昇站了起來。
盼盼立刻做出反應,連退兩步。
然而楊逸昇隻是站了起來,雙手插袋,挺拔的身軀帶給盼盼無形的壓力。
“我的車被你的鄰居們毀了,我回不了市區,而現在,已經接近午夜。”這還是楊逸昇第一次回過頭去解釋,“ok?”
“毀了,什麼意思?”
但楊逸昇願意一時心血來潮去解釋,並不代表他喜歡解釋第二句。
淡淡的,他說道:“我要睡覺了。”
盼盼反應了好幾秒才理解過來。
他回不去,就想睡在這裏!
“我家很小,沒有空房間。”甩掉前一個問題,她急急說道。
這是明白的拒絕,卻也是實話。
她家布局很簡單,樓上就三個房間而已,而工作室哪裏可以睡人。
“你可以……睡你的車裏……”降低音量,她小心地建議。
有床,為什麼還要屈居車內這樣狹小的空間?楊逸昇徑自說道:“你睡你女兒房裏。”
他下午就已經將這將房子看透,當然知道這裏沒有空房間,而樓下那破沙發,他可不想吊著雙腿睡一晚。
這句話說完,不等盼盼反應,他就舉步。
果然,盼盼立刻避如蛇蠍般地連連退開。
楊逸昇的餘光掃向她“平板”的身材,很想告訴她,他不會饑不擇食。
方向很正確,他腿又長,才幾步就走到盼盼房門前,沒有任何停頓,開門,關門,落鎖。
盼盼已經僵直,直到那落鎖聲驚醒了她。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莫名其妙?不僅這樣突兀地闖進她家裏,現在還這樣就入侵她的房間、侵占她的床!
不過,即使氣憤,她也記著不想驚動女兒,於是,她立刻轉身進了工作室,翻出了鑰匙。
將鑰匙插入鎖孔,一轉,她推開了門。
室內一片黑暗,一伸手,她打開燈。
楊逸昇已經脫掉了西裝外套,脫掉了皮鞋,雙手枕頭,也不蓋毯子,就這樣躺在那裏。
燈開,他連眼皮都不掀動。
望著自己睡了這麼多年的床鋪上竟然躺著一個陌生男人,強烈的存在感讓盼盼呼吸難平,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