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抬起頭言道:“兒臣若有半句假話,任由父皇處罰!”
胤禛當然敢這麼說。因為他在來坤寧宮之前,曾特地去直郡王府觀察了一番,見大阿哥胤禔所請的那十個喇嘛正在賣力地念咒呢。而且胤禛還敢肯定,康熙聽了他的報告後,必將親往直郡王府。這樣一來,胤禔便人贓俱在、百口莫辯了。
果然,康熙聽胤禛說得煞有介事,“撲通”一聲就跳下床來,氣呼呼地朝外走去。
那烏雅氏有點惴惴不安地問道:“四阿哥,大阿哥真的那麼狠毒、要咒死太子?”
胤禛回道:“母後,人心難測啊!”
胤禛見烏雅氏坐在床上像是在發愣,便也貼近床邊,輕輕地問道:“母後,父皇一向待你如何?”
胤禛見烏雅氏不發話,就追問了一句:“莫非,父皇待你不好?”
烏雅氏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道:“孩子,如果你是當朝的太子,那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胤禛已聽出,他的父親康熙對他的母親烏雅氏並不是很好。不過,胤禛不是那種喜形於色的性情中人。從他的臉上,很難看出他心中的真實想法。聽了烏雅氏的話後,他隻是慢慢地坐在了床沿,又慢慢地拿起烏雅氏的一隻手細心地摩娑著,然後慢慢悠悠地言道:“母後,來日方長,一切都會變……”
烏雅氏許是沒有聽懂。她隻是“唉”了一聲道:“隻要我的身體好,隻要你和胤禎(胤禛的親弟弟十四阿哥,烏雅氏在康熙二十七年生)都平安無事,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康熙帶人夜闖胤禔的直郡王府,果見直郡王府內有十個喇嘛正在做法事、念咒語。康熙一怒之下,也沒仔細盤問,便下旨革去大阿哥的直郡王爵位,並將胤禔打入監牢,終生監禁。
第二天一大早,胤禛就精神抖擻地踏上了去往東宮的路途。說來也怪,太子胤礽昨天還病懨懨的,可現在,當胤禛再見到胤礽時,胤礽已是百病全無、紅光滿麵了。
胤礽興高采烈地對胤禛道:“四弟,父皇昨夜已跟我說了,如果不是你及時稟報,父皇還難以察覺胤禔的險惡用心呐!我得以痊愈,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當天中午,胤礽便在東宮設宴款待胤禛。作陪的依然隻有索額圖一個人。席間,胤禛正和索額圖打趣逗樂呢,忽聞胤礽在一旁深深地歎了口氣。胤禛趕緊問道:“莫非皇兄有什麼沉甸甸的心事?”
胤礽確實有心事,而且心事也果真沉甸甸的。他猛然灌下去一杯酒,又將酒杯重重地往桌麵上一擱,然後直起嗓子言道:“從古至今,有像我這樣做了這麼多年太子的人嗎?”
胤礽的牢騷剛剛發罷,索額圖就深有感觸地接道:“是啊,殿下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真正地君臨天下啊!”
胤禛小心翼翼地道:“皇兄說的是啊!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也實在過久,可是……”
胤禛適時地住了口。他“可是”的後麵會是什麼內容,胤禛當然知道。胤礽和索額圖也自會明白。隻是,他們誰都沒有點破。
大概是胤禔遭囚的一個月後,三阿哥胤祉的誠郡王府內,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這位不速之客,便是四阿哥胤禛。
胤禛剛一踏進誠郡王府,便覺耳邊“嗖”的一聲,一支利箭突然從他的耳旁掠過。如果這支箭稍稍偏一些,胤禛的一隻耳朵便沒有了,如果這支箭再稍稍偏一些,胤禛就至少失掉一隻眼睛、甚或失掉一條性命。而就在胤禛不自覺地被嚇出一身冷汗的時候,卻見三阿哥胤祉正提著一張弓笑嘻嘻地站在了胤禛的麵前。
胤祉若無其事地問道:“四弟,你沒事吧?剛才沒嚇著你吧?”
胤禛強作鎮定地笑道:“三哥射箭,我還會被嚇著?你要射我的左眼,就絕不會射到我的左眉毛……”
胤禛所言,雖有恭維之意,卻也並不誇張。在康熙的諸多皇子中,包括胤礽在內,箭法能超過胤祉者,恐怕難覓。
三阿哥胤祉是康熙的榮妃馬佳氏所生,隻比胤禛大一歲半左右。因為二人年齡相仿佛,雖然一個是誠郡王,一個是貝勒,但談起話來,卻也十分隨便、輕鬆。至少,表麵上看起來的確是如此。
談到了胤礽,胤祉就顯得非常生氣。他含蓄地向胤禛表達了這麼一個觀點:胤礽隻知花天酒地、任意胡為,如何能克承大清帝位?
胤禛雖然沒有說什麼胤礽的壞話,但既然胤祉生氣了,他便也顯出一種十分生氣的模樣,言道:“就在前些天,我聽太子說過,他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了,已經當得不耐煩了……”
胤祉馬上便興趣陡增:“四弟,他當真這麼說過?”
胤禛的臉色十分誠摯:“三哥,我幹嗎要騙你?對了,三哥,太子說這樣的話,是何意思?”
胤祉“哈哈”一笑道:“他還會是什麼意思?他現在就想當皇帝呢!”
胤禛立刻顯出一種驚恐的表情:“三哥,這如何了得?父皇還在位上,他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
胤祉沉聲言道:“有這種想法,便是大逆不道、犯上作亂!過去,我對此雖早有耳聞,卻苦於沒有真憑實據。現在,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我定要在父皇的麵前認真地告他一狀,看他這太子之位,究竟還能保多久!”
胤祉樂了,樂得眉開眼笑。胤禛也樂了,卻是樂在心裏。一明一暗樂了一會兒,胤禛就離開了誠郡王府。胤禛敢肯定,要不了多長時間,胤祉就會去往皇宮找父皇康熙告太子胤礽的狀。
果然,胤禛剛一離開,胤祉就迫不及待地裝束一番,徑往皇宮去了。來到宮內,打聽到康熙皇帝現在乾清宮,便又馬不停蹄地直奔乾清宮而去。進得乾清宮,迎麵撞上趙昌,胤祉就急急地問道:“趙公公,父皇安在?”
趙昌見胤祉走得滿頭大汗,心知定有緊急之事,於是就忙著哈腰言道:“誠郡王請隨奴才過來……”
胤祉跟著趙昌剛一挪步,卻見康熙已經穩步走了出來:“三阿哥有何事要見朕?”
胤祉見趙昌站在一邊,欲言又止。康熙瞪了趙昌,趙昌也就沒了蹤影。
胤祉這才用十分氣憤的語調言道:“父皇,兒臣近日聽得一件事情,心中非常不快,所以特來稟告父皇知道!”
康熙“哦”了一聲道:“何事惹得三阿哥如此不快啊?”
胤祉煞有介事地回道:“十多天前,兒臣與二哥在一起玩耍,玩得正高興呢,二哥忽然言道,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委實不耐煩了……兒臣聽到此話,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哥為何要說這樣的話?二哥說這種話又是何意?兒臣思慮再三,覺得此事非同兒戲,終不敢隱瞞……”
康熙沉默了一會,隨後用一種非常平淡,甚至有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回道:“胤祉,你適才所言,都是你親耳所聞?”
胤祉趕緊道:“兒臣適才所言,句句屬實,句句都是兒臣親耳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