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坐落在村當中臨街,挨著大路,院子坐北朝南,絕對是個陽宅。但是它的破敗和滄桑卻令它有呈現給人它不變的陰森和荒涼,仿佛它永遠被被陰沉沉的天幕遮蓋著,好像太陽也偏了心不朝它曬。它就是柳樹村有名的百年老屋——鬼屋。
看上去它就是一個可怕的草垛,草在垛上長得堅硬,葳蕤,像刺一樣四處紮煞著,冬天是枯黃猥瑣的紮煞著,像幽怨滄桑的目光;開了春是黑綠狂野的紮煞著,像憤怒滄桑的目光。唯一一點能證明它是一座屋子的是這堆草垛的中間有兩扇木門。木門上還掛著一把銅鎖——說明它從來沒被打開過。
這個院子當然也同樣老的不成院子的樣子了,隻是後人為了村裏人、院子外的安寧在院子內給它新圍了一道圍牆,把那個鬼屋給圍起來了,院門那個木門後人也沒敢動,於是這兩扇不知經受了多少年的風吹雨打的院子木門真不像門了,不說木門上的蟲蛀糟朽,就是它兩扇門的門縫都被歲月的風從縫裏往外分割成了一個等同於敞著門的真正的大縫隙——從這個縫裏往裏看,能一樣看看清院子裏的一切——其實院子裏的一切都沒有,除了雜草就是雜草裏的蛇鼠蟲彘……但是如果你能透過那個新修的圍牆向裏看,就能看到那座鬼屋門口臥著的一條狗的形狀的東西——現實證明它卻是一條狗——盡管它是一條不知經曆了多少歲月的狗,但它仍是一條狗,並沒有像達爾文的進化論裏說的進化成別的物種。於是它也成了一個傳說。
說了這麼多傳說,咱就聽聽這個傳說是咋說的吧。
傳說嬌嬌來到這個院子裏的時候是邁著一雙大腳來的,不過當時村裏人誰都不知道她這個秘密。但是她的大腳可不怨她,怨她的娘在沒到她長到該裹腳的年齡就被狗咬死了,怨她的爹隻知道疼閨女近疼不知道慮閨女遠慮,於是她就敞著一雙日益長大的雙腳跟著赤腳醫生的爹四處跑,當她知道她該像人家的閨女一樣是小腳的時候,她的腳已經長大了,還好,她沒有光長腳,她的身材和臉蛋也一樣的長,似乎上帝為了彌補她的大腳帶來的“醜”,把美都給了她的身材和臉蛋了的——她越長越美。
當她還沒有來到這個院子的時候,這個院子的主人,老實忠厚的莊稼孩子——老獾簡單快樂的過著單身日子。可是一夜之間,這個窮光棍得了個媳婦。雖人人質疑,但千真萬確。
然後那個年代的柳樹村裏都為此沸騰了,村裏無一人不羨慕,嫉妒,恨,因為他這個窮光棍兒,憨大個兒,老實頭子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得了個媳婦,還是這麼個美豔得似從天上掉下來的令人流口水的好媳婦。我的天呐我的地,你看看她長的那小模樣兒:彎兮兮的長眉,水汪汪的大眼,俏兮兮的鼻子,嫩滑滑的臉蛋子,粉嘟嘟的嘴皮子,細溜溜的身腰段子,那整個人透出的那股風流相真如吳月娘初見潘金蓮:從頭看到腳風流往下跑,從腳看到頭風流往下流。
她來柳樹村當媳婦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了——把村裏那些毛頭小子浮浪男子給激得白天不是白天黑夜不是黑夜,白天幹不下活,群聚在一起議論她,夜裏睡不著覺,還群聚在一堆議論她,個個都想著咋能得著手一回。
他們後來就不忍光說不練了,都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去勾引小媳婦了,你用誘奸術,他用詐騙術,我用甜言蜜語計。可是,忙乎完了後來他們才知道他們白費心葉葉白費腦幹幹了,因為那千嬌百媚的小媳婦空長了一副風流殼子,對大夥的明裏一盆火暗裏送秋波置若罔聞,麵如冰霜。真是繡花枕頭——一包草?多刺玫瑰——光能看?嘿嘿,俺就不信,她這朵從天上掉下來的鮮花就心甘情願的插在牛糞裏?大夥都在心裏恨恨的暗罵著揣測。
她這朵鮮花還真是心甘情願的插在老獾這朵牛糞裏,但是,她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她是一步一步走到這裏來的。
她嬌嬌雖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但卻是個見過大世麵的女子,因為她是個江湖郎中的閨女,從小就跟著爹到處遊蕩,當然是專揀城市裏那些熱鬧繁華的地方遊竄。在跟著爹走街竄巷中她豐腴了身子,也豐富了經曆,她身子矯健麻利的像隻小鳥,心裏卻脫俗超脫的像一個鳥巢,高高在上的對驚擾不定的事態冷眼旁觀,對忽遠忽近的人情漠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