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
1。許文生起得大早,利利索索把自家前後打掃得幹幹淨淨,打水把前後院灑的濕漉漉。將廁所也徹底打掃,並把坑板用水刷的幹幹淨淨,又用土埋了廁所坑裏的糞便。看蒼蠅惹眼,就拿笤帚驅趕。一大意把刷了坑板的髒笤帚拍在了剛刷白的牆上,留下黑黑一塊糞屎印。許文生有些生氣,但沒再去追打蒼蠅,就罵:“我把你認下哩,要走了就去,別讓我再碰見你,決不輕饒。誰讓我今天心情高興呢?媳婦兒要來,心裏美著哩!”
屋後的沙棗樹上,兩隻烏鴉嘰嘰喳喳叫的歡樂,不知再說些什麼,許文生聽不懂。就問:“你們說啥呢?這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麼?晦氣,來的不該是你們。趕快走,別讓我撚你們。心靈不純潔。”
烏鴉也沒聽聽懂他的話,依舊說著自己的語言。許文生心煩,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鄭過去,攆走烏鴉。說:“應該是喜鵲來報喜才對。”
擦了半天不掉,許文生著了急,嘟嘟囔囔咀罵起來。拿了鐵鍁來鏟,刮了皮就和其他地方不一樣了。許文生找白灰不見,挖了半碗克彩粉調了抹在上麵。自己勉強滿意,看得總感覺那不對,缺什麼。
忙和了半天太陽才出來,許文生來了瞌睡,便去睡了。晨睡裏許文生做了夢,夢見先前追趕的那幾隻蒼蠅繞在自己頭頂驅趕不去,煩透了。許文生的娘站在院子裏大聲呼喚:“文生,快起來不敢睡了,快到鎮上買兩床新床單去,這讓人家女娃咋進門裏,看的笑話。”
許文生聽到娘讓自己到鎮上去,立即起身跑到院子裏。問:“媽,剛才你說什麼來,到鎮上買啥去?”
“隻要花錢你就精神,哈慫,沒本事掙。”文生娘說:“去你小二舅那買兩張新床單,破家有個好門麵,該破費的省不下,再買些肉,買上些好點的菜,你的事你操心去。”
許文生明白了,心裏樂嗬高興。說:“哦,知道,非得到長河那裏買啊?比我小還讓我叫舅,我虧心得很,不服。”
“不服別跟我說,找我爺爺去,我還不平衡呢。”文生娘說。
許文生哈哈兩聲大笑,說:“知道了。媽,給錢。”
許文生從娘手裏接過錢,屢了屢,放在手裏拍拍,又拿到鼻子下麵聞聞。舉過頭頂向著太陽照耀,說:“媽,這錢咋顏色這樣哩,和我以前看過的不大一樣。再說,一張能夠嗎?不買魚,鹵肉的了?”
文生娘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給文生,說:“省著點,這可是我賣了一隻羊娃子的錢,你爸還不知道了,你也別說。”
許文生不明就裏追問娘:“為啥呢?”
“趕緊買棄,早早棄哩早早來,見哩人了別亂說。”文生娘交代。
許文生把錢裝到褲子口袋裏,回到屋裏換了外套,拿上摩托車鑰匙,興奮十足的跑了出去。出門時,文生娘再次交代,騎慢點,瘋子。許文生心裏很不平衡,連娘都說我是瘋子,我真是瘋子嗎?我才不瘋,就不騎慢。發了摩托,許文生加了大油門,轟一聲衝出門去。李大爺拉著架子車恰好從門前經過,許文生刹車不及猛拐把騎進鄰居家的菜地裏。菜地天亮澆的水,還沒滲完。許文生騎進去就陷了下去,自己半個身子斜著被摩托車壓在泥裏。許文生反應還算是快,抽了身子連蹦帶跳跑到地埂上,站在地埂上發虛。李大爺停下來喊:“文生,騎那麼快接媳婦去啊?把你急的,吃著了吧。”
“我怎麼一出門就遇到你這倒黴鬼,還幸災樂禍。看你把我害得,趕快把摩托給我弄出來,我就原諒你老人家,不然我就告訴你家翠姘去。”許文生大聲對李大爺說。
翠姘是李大爺的二兒媳婦,長得亭亭玉立閉月羞花,全名方翠姘。自從嫁到李大爺家,李大爺就完全變了人似的,對二兒媳婦言聽計從,伺候的滿滿意意,自己也心滿意足。時常晚上把老伴想象成方翠姘,夢幻預想。也自從方翠姘嫁到自己家,李大爺性功能離奇般提高了,這倒美哉了老伴兒。時常誇獎李大爺,老東西越活躍年輕了,到底是好藥不如美媳婦兒。李大爺開始不好意思還不承認,聽多了就默認了,縫任何人說都三鹹其口。隻撂下一句話兒:“老鼠偷油吃,竟胡說。”
“說去說去,誰怕哩,她又不是我娘,管我?”李大爺回複。
許文生嘻嘻哈哈說:“當然不是你娘,要是你娘你敢大晚上在窗子外偷聽人家叫喚,還偷偷哭。快幫我來弄車,我不說了。”
“你不說我也幫你弄不出來,我能有多大的勁。老了老了活不如小的,該軟的不軟該硬的不硬。”李大爺說著話,拉著架子車繼續往前走。架子車裏放著剛割下喂羊的草,草下麵蓋著幾個透著露水的西瓜,是從許文生家地裏揪的,回去給兒媳婦吃。許文生當然看不見,所以李大爺不停步。李大爺真的走了,許文生站在路邊幹瞪眼著急。
太陽漸升漸高,天空藍的沒一片雲朵,月亮的影子與太陽同在。白楊樹一動不動矗立在馬路兩邊,微微浮動的葉子吹不出一絲風,天就幹燥的愈發焦熱。許文生找不到人來幫自己托摩托,就跟刺眼的太陽生了氣。隨手撿起一塊石頭人扔出去打太陽,隻聽見嘭一聲,倒在菜地裏的摩托車後視鏡破了一塊。很鬱悶地跺腳,踩到一塊石頭上,疼的咧嘴唉吆。歪著腳往家走去,一進門文生娘就大聲呼喚:“我的個瘋子,咋弄的,放下路不走,騎著摩托到哪兒玩水去來,趕快換衣服去,一會兒咋麼相親呢,這麼大的人了?”
“我出門防李大爺,騎到二牙家菜地裏了,今早剛澆的水”許文生欲解釋,娘打斷話:“趕快換衣服去,摩托呢?”
許文生說:“在地裏沒弄出來,我一個人弄不動。”
許文生的爸忽然走進門來,問許文生:“文生,那是咱們家的摩托車嗎?”
許文生不敢說話,輕輕恩了一聲。文生爹出人意料沒發脾氣,心平氣和地說:“一會兒弄出來洗淨,出去時候慢點,今天日子不好。”
文生娘不樂意聽,就說:“別張口滿嘴毛胡說,今天是文生相親的日子,咋不是好日子?竟說晦氣話,別聽你爹的,親還得相。”
許文生頓了一頓沒接話,轉過生來對爹說:“爸,走,把摩托去弄出來,還得去懷茂買東西,時間緊。不然人家來了。”
二牙站在大街上喊文生,文生聽音就出去了,文生爹也跟著出去,文生娘提著框子往後院去了。腳剛跨進門去,一隻老鼠從門炕下麵溜著走,正好被踩到腳底下。腳一抬跑了,文生媽看見嚇的要死,大喊一聲腿一軟騎在門扛喘大氣。文生爹喊問:“啥把你嚇的?”
“老鼠。”文生媽氣喘籲籲的說。:“嚇死了,魂都個人木了,踏在腳底下了都沒踏死,又讓賊娃子老鼠跑掉了。”
“屁大個老鼠把你嚇得吱哇鬼叫喚的,要尿褲襠哩。”文生爸說:“快快起來俎菜和麵去,今個人多。”
許文生在門外喊話,邊往回走:“爸,家裏的麻繩在哪哩?”
文生爸說:“在堂屋裏南拐拐的箱子裏呢,細的長的拿上。”
許文生恩著聲,進到堂屋裏去找。抱著一困麻繩出來,嘴裏罵罵咧咧的嘀咕著:“死娃子老鼠啥都幹啃,放些老鼠藥吃死你。”
許文生把麻繩在地上鋪開,一抖,全是短截截,被老鼠啃斷了。問:“爸,咋辦?”
文生爸說:“讓二牙子把他家的拿來,出去了買些老鼠藥來,狠狠的嘮一下,禍害成災了。文生媽快起來,多接些水洗摩托。”
許文生的媽立馬從地上翻起來,若無其事,捧起地上一堆爛麻繩到廚房去。又出來拿笤帚把許文生撒在院子裏的麻繩的草渣掃了幹淨,到堂屋裏拿了三個空水桶出來接水。房簷上墊窩的燕子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文生媽抬頭看,一隻剛出殼的燕娃子從窩裏掉下來,在地上沒摔死。唰唰,樹葉作響,一股無名妖風鋪地刮來,該門來去拍的作響。文生急急火火跑進來大聲的喊叫:“媽,媽,給我個盆子,我去機井上洗,你接那點水不夠。給我找幾件換的衣服,滿身的泥。”
文生媽說:“文生,把燕娃子放回到窩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