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賭徒是君王,且是一個一手遮天沒有任何人敢於犯顏直諫,極端容易犯錯的獨裁者……那麼,他終有一天會輸,大輸特輸,一輸到底,輸掉整個天下!
如此,在江山鼎盛時急流勇退,在尚未犯錯前退步抽身,化身隱形的守護者與捍衛者,在避免犯錯的同時,又能在必要時出手糾正錯誤!——以退為進,化明為暗!這似乎是個不錯的好主意,需要付出的代價微乎其微,僅僅隻是……權力!
權力啊權力,輕如鴻毛,重於泰山,試問天下君王,“放權”區區二字,做到的又能有幾人!?
很難形容察絲娜這一刻的震撼。——在她的認識中,劉楓無疑是強大的,睿智的,英明神武神通廣大的,乃至一切形容“牛叉”的褒義詞,統統可以扣在他頭上。——唯獨沒有兩個字:偉大!
是的,所謂“偉大的君王”,從來隻會出自阿諛之輩的頌聖之詞,在那真正的曆史長河中,但凡成功的君王,從來沒有偉大的!——對於“逐鹿天下,皇圖霸業”的高風險職業者而言,“偉大”二字最是見血封喉的催命符,是與天真幼稚直接掛鉤的!與之相反,隻有無恥與卑鄙才是開啟勝利的鑰匙和最基本的崗位技能。
可如今,當無恥與卑鄙的極致過後,塵埃落定,乾坤入袖,當一切已盡在他手中——他輕輕地……放開手!事了拂衣,孑然一身,“偉大”二字竟也隨之“浴火重生”!
她忽然想起乾昊說過,劉楓所謂“君王的仁慈”!就是用沾滿鮮血的雙手,為後世子孫殺出一個太平盛世!
多少年了,你沒變呢!還是那樣的善良、執著與任性,殺光了所有“敵人”,你就要對自己動手麼!?——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王道麼?!你就是用這種方式……成就偉大!?
這一刻,察絲娜的心裏,劉楓第一次真正超越了海天。
劉楓的臉上始終帶著淡然的笑意,“說到這裏,已足夠我說服所有的朝廷重臣和軍團統領,還有兩大藩王。再往後的理由,隻有明睿這孩子知道了。”
是啊!這才是第三層!——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人會認為劉楓的自行退位是“頭腦發熱,一時衝動”了,這是真正的酌量再三深思熟慮啊!
女人們的心被深深震顫了!她們不由在心裏整理一番——前三條,除了最淺一層“以實踐鍛煉儲君”之外,後兩層分別代表了“退位”的客觀原因和主觀原因,那麼……再往後又是什麼呢?
察絲娜猛地驚醒過來,脫口叫道:“天意!那張紙條!——該死的,小術小道,妖言亂語,你竟真的相信!”
經她一言點醒,女人們全都反應過來:是了,前三條理由看似充分,其實有一處致命破綻!——太倉促了!
劉楓完全可以先立太子,以監國之名理政,待三五年後時機成熟再行退位,如今走得太過突然也太匆忙了。
原來,真是為了那張紙條!
女人們全都不可思議地望著劉楓,似乎不相信這樣一個偉大而睿智的家夥,會相信一個江湖術士的讖言!
劉楓苦笑:“好吧,我知道你們不信,可是因為某些原因,我知道,讖言很可能是真的……”
“也可能是一個無聊的笑話!”察絲娜急道:“你無法預知未來,如果你錯了呢?”
“如果沒錯呢?”劉楓反問,那是一種耐人尋味意味深長的口吻,一下就把察絲娜給問住了:“你可以不信,但我不行。與天掙命,我不敢賭。”
察絲娜繃著個臉:“你這話對也不對,縱然輸不起,可也要看輸的可能有多大!——區區江湖術士幾句鬼話,你竟要因噎廢食!?社稷傳承豈能如此兒戲!?”
“兒戲?嗬嗬嗬……旁人或許不信,不過你一定會信的,隻要我說一句話。”
“好,你說!”
劉楓看她一眼,從容笑道:“你口中的江湖術士,他曾向我母親預言——江山,將在她手中崩壞!母親沒聽,結果你看到了,天變了,你因此成了皇後。你不妨再想一想,如今你不再是皇後了,天又變回來了!說明什麼?我和我的母親,做到了同樣的事!我們,其實是同一種人!或者說是——妖孽!”
察絲娜不說話了,她努力地壓抑著情緒,可那蒼白的臉色和顫動的眼神,徹底出賣了她心中那難掩的驚駭。
這是真的!?太可怕了!
劉楓遠比世上的所有人更加深知這張紙條的可怕!——妖孽啊!哪怕功高蓋世,終究是個不容於世的妖孽!當一切歸入正規,當那虛無縹緲的“天”又變了回來,自己為國家作出的每一次改變,都在增加自己的罪孽,也在累積再次“變天”的因果!
明過的歸來,剛好克製和取代的明軒,為國家和朝廷避免了一場叛亂浩劫,這是巧合嗎!?——不是的!這是蒼天回報自己撥亂反正的功勞而給予的最後眷顧!更是那恐怖的老不死,在以這種形式最後一次警告自己:他的預言,是一定成真的!——汝已複為妖孽!
何去何從,自己必須有所抉擇!立刻抉擇!
劉楓,抉擇了。
於是,此刻的他好整以暇地坐在茵茵綠草上,臉上灑滿了明媚的陽光,發自內心地微笑著。在女人們看來,這個登上皇位又扔掉皇位的男人,他身周仿佛籠罩在耀眼的光圈中一般,說不出的輕鬆、自在、灑脫……開懷!
這是天意。好吧,天意弄人!他卻看破了!
“至於最後一個原因。”劉楓開口,卻發現沒有人理會,似乎太過震撼以至於對這“壓軸大戲”失去了興趣。劉楓不由打趣道:“喂喂!說到你們啦,給點反應好不好?!”
“我們?”女人們愣了一下,江夢嵐撇撇嘴道:“切!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