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留雲扭頭看他,鳳目微微上挑,起身拱手說:“表弟別來無恙?”
他的聲音平穩,表情淡然,似乎和區小涼從來沒有過曾經的過往,而隻是一般相識而已。
單純的少年,已經在區小涼看不到的時候忽然間就長成了城府深淺的成年人。
區小涼的心裏浮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鎮定心神,唇角微挑:“還好,表哥呢?姨娘也還好吧?”
步留雲心緒不明地和他麵對麵站著,鳳目陰鬱,喉頭滾動幾下淡淡回答:“一切都好。”
花半羽本正坐在榻上,和左首第一位的綠袍將軍交談。見區小涼進來,並沒有立刻招呼,直待他和步留雲寒暄完,才笑著起身說:
“這位是祝公子。來,我給你引見一下,這位是劉將軍,是本次北征的先鋒。”
他一指綠袍將軍。
劉將軍站起向他一抱拳:“劉文用見過祝公子。”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區小涼見他身材魁梧,舉止粗豪,沒有像一般人見麵就稱“久仰”的虛套,更兼雙目坦蕩有神,凜凜然就是一個偉丈夫,不由心生好感。
他也學樣抱拳回禮:“劉將軍,幸會!”自覺有些綠林好漢的俠氣。
花半羽又指另一員黑袍小將,戲道:“這位李響,是本次秋闈探花郎,人稱玉麵銀槍小霸王的,就是他了。”語氣顯得十分稔熟。
李響早就起立,十分熱絡地帶笑說:“李某不才,王爺謬讚了。今日得見祝大將軍公子,李某真是三生有幸。”
他的聲音宛轉,麵如冠玉,長得和步留雲比不差什麼。更兼說話圓熟,為人乖覺,看上去比步留雲更討人喜歡。
區小涼微微一笑:“李將軍客氣了。冰衣一事無成,有辱先父英名。”
李響碰個軟釘子,麵色不變,也仍笑得真誠:“祝公子何必過謙?王爺府中哪有一事無成之人?”話語中順便將花半羽也恭維了一下。
花半羽笑了一下,招手讓區小涼過去,說:“你表哥剛才也見過了,快快坐下。劉將軍正和我講練兵的打算,你也聽聽。大家都坐吧。”
他語氣隨意,似和區小涼兩人相處時沒有什麼不同,並不因為有外人在場而有所改變。
區小涼略一躊躇,仍是向前走去,像平時那樣,和花半羽並肩坐在榻上。隻是分開一段距離,並不和他靠在一起。
但就算是這樣,看在劉文用們眼裏,都是十分令人駭然的舉動。三人各自思量,依舊坐下說話。
花半羽不以為意,將自己喝的茶放到兩人中間,明顯有任君飲用之意。
這本是平常習慣的動作,區小涼卻覺得別扭得厲害。侍童隨即也給他上了新茶,擱在另一邊。
他不敢去碰花半羽的茶,也不便拿自己那杯,雖有些口渴隻是忍著。
他悄悄瞟了步留雲一眼,見他正注目自己,神色間冷冷地似極為不悅。區小涼心裏歎口氣。
他久居王府,與花半羽同入同出也非止一日。別人即使不亂想,也必認為他們關係不一般,看他的眼光自然不同,他也早習慣了。但這時被步留雲冷眼相看,卻有種說不出的氣苦。
步留雲和李響李探花能同坐在這裏,一定也是在秋闈中取得了名次的。他在王府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此自然不清楚。
然而,從秋天到現在近半年時間,步留雲身在花都卻對他不聞不問,連個消息都不通,看來是認真在履行永不相見的約定了。
可是他又沒有得罪步留雲的地方,步留雲卻對他態度大變。就算他無意間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步留雲又何至於如此絕情?他悶悶地尋思。
從剛才開始,區小涼就注意到步留雲和過去相比變化極大。那個曾像日光一樣耀眼快樂的少年,現在明顯內斂了許多。
他的笑容少了,陰鬱多了;話少了,審視的目光多了,這些變化竟讓區小涼覺得有些陌生。婚姻對一個人的改造真是脫胎換骨啊……
他心神飄忽,過了好一陣才將注意力放到其他人的談話上。他聽清劉將軍講的訓練新兵的方式方法,越聽越是皺眉。
劉將軍他們現在采用的方式,是操練步法、練習兵刃和排兵布陣等傳統練兵手段。這種訓練方式,如果時間充裕,兵力自然會有大幅度提高。
然麵現在時間緊迫,大多新兵過去又從未接觸過兵器,訓練進展緩慢。更別提那些比較複雜的陣法,往往練上一天仍沒有什麼收獲,還弄得顧此失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