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日光 月光(上)(2 / 2)

幾人聽得有理,又問他“銅三鐵七”的意思。區小涼說那是指材料中,銅鐵的比例。幾人驚異,問他是怎麼知道這個比例的。

區小涼打個哈哈:“我哪裏知道,亂寫的。反正是由求劍去試驗配比,又不關我的事。”

三人齊齊吐血,大罵他騙死人不償命。區小涼訕笑,說死人自然不會到官府要求他償命。大家吐得血流成河。

求劍受到區小涼啟發,創造力空前高漲,鑽在鑄劍室中瘋狂進行配比燒製實驗,連一日三餐都由徒弟送入。

區小涼幾人無所事事,成天在土城裏亂轉。

怎奈滿眼除了沙,就是土。一陣風刮過,連嘴裏都是沙土,實在無趣。

白天天氣酷熱,站在太陽地兒裏隻一會兒功夫就要曬化了。夜晚則奇寒,裹著棉被都打哆嗦。

四人唯有白天躲在土屋內,下了草簾,喝水吃葡萄打麻將避暑。晚上天一黑就早早上床睡覺,一覺天亮。日子過得無聊之極。

溫度適宜,不冷不熱的時候是太陽剛落入地平線,天還沒有黑透的那一個時辰。

區小涼常在這個時候攜草席爬上屋頂,躺著乘涼。

土城裏的屋頂都是水平的,概因這裏日照時間長,方便晾曬東西的原故。

戈壁的風大,卻時有時無,並不是總是在吹。有時呼啦啦地刮過一望無垠的荒灘,眨眼就是千裏。有時,空氣似凝固了,沒有草的氣息沒有任何其他的味道被送來,隻能聞到身周幹爽的土氣。

區小涼在幹燥得掉土渣兒的土屋頂上看流雲。

天空的雲朵因了風,變幻多姿。

有時如魚鱗,整整齊齊地排滿半天,被夕陽映成金粉色。

有時似網格,均勻的小團稀疏地布滿藍紫的天空。

有時像海浪,雪白巨大堆在遠處,凝固成脂。

有時,天空裏隻有幾絲細雲,輕得透明,亮得耀目,勾住遊走的熱風。

更多的時候,天空中幹幹淨淨,沒有半片雲。天藍得純粹,晶瑩清透,卻一眼看不到盡頭。

麵對這樣的天空,常常讓區小涼有一種墜入深淵的無力感。

世界如此巨大,宇宙如此浩瀚,個體是這麼緲小,自己的悲傷是如此地微不足道。

亙古不變的星球,從不因人類的悲歡而改變運行的軌跡。

人類卻在悲歡之餘,妄想著改變它們,征服整個太陽係。

真是可笑可歎啊。他微微地揚起唇角。

可是,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不管外部怎樣,會發生什麼巨大的改變,他的悲哀再怎麼微小,他的悲哀仍然隻是他自己的,仍然需要自己來承受,沒有人可以替代。

有時,他這樣看著想著,會在不知不覺中睡去。

醒來時,每次都發現是在床上。被子蓋得很好,門窗緊閉,外麵是戈壁上特有的夏寒夜。

他知道是丁九,但他不想道謝。這個人,讓他失望。

他意外地發現,這個失望竟持續了這麼久,這麼地讓他難以接受、不能原諒。

他現在很少和丁九講話。丁九似乎也察覺了他的疏遠,沒有追問,隻是變得更加沉默,連吃飯睡覺都開始避著他。兩人關係似乎又回到了最初,沒有交流的從前。

區小涼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

他不可以問出心中的疑慮。如果問了,丁九毫無疑問會立刻離開他。

他,想了想,似乎更加無法接受丁九離開的結局。

他的一切過往都是在丁九的注視下進行的,丁九知道他的愛,他的痛,並以自己的方式支持過他。

丁九就如同一麵鏡子,裏麵是另一個自己,一個更加真實的自己。少了這樣一個自己,他是不完整的。

他不可以問,所以就隻能裝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地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