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小涼心中酸澀,腳步更加提不起來。
步留雲揚揚灑灑地走著,卻留心後麵的人。對區小涼衝他擺臉色的事,他早忘了,之所以三天不朝麵,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很不可理喻。
最近,他似乎對這個表弟關注得太過。他和什麼人說笑,去什麼地方幹什麼事,他統統都想知道想幹涉,還會為一點小事而生他的氣。這也太莫明其妙了!
中午得知他竟和別人去了歡所,更是讓他暴跳如雷。但過度惱怒之下,反而讓他明白了這三天一直沒能弄清楚的一件事情。那就是,表弟隻是表弟,他並沒有權力去管他的私事,不管這個表弟對自己來說是如何特別。
想明白的刹那,他有一絲怔忡,卻也有些釋然。以後就和表弟好好相處,娶回月奴才是正經。
隻是這麼想時,他的腦海不期然地閃過那夜酒香的紅唇,讓他恍惚了一下,隨即不得不再次下定決心。他隻是太思念月奴,所以才會對那紅唇有感覺,也才會做那個荒唐的春夢,一定是這樣的!
現在見區小涼在後麵磨蹭,步留雲忍了幾次,終於沒能忍住回頭喊他:“表弟,快些!去晚了占不到位子,還怎麼百戰不殆?”
聽見步留雲主動表示和解,本應是高興萬端的,區小涼的臉色卻更見蒼白。他勉強回笑,快步跟上。
因是花魁見客日,望香居內早已人滿為患,吵鬧喧嘩聲不斷,正在催月奴表演。步留雲他們進去時,恰巧月奴經不住眾人噪聒,從幕後轉到台前,身邊是個抱琴的小丫頭。
今天的月奴不似頭次見麵的清麗,裝扮得十分豔美。粉色紗衣層層疊疊,上麵繡滿同色花邊,整個人看上去似一朵巨大的粉色牡丹花,甜蜜嫵媚,光彩照人。襯得居內其他花娘全成了俗脂庸粉、殘花敗柳。
步留雲雙眼發直,連呼:“小月月!”
月奴端坐琴台,聽見聲音,抬頭和步留雲四目相對,美目流盼,明豔不可方物。
其他客人見狀紛紛把目光順過去,見是俊朗不凡的二位公子和一個英俊的小廝,不由又讚又妒。
冉冉爐香燃起,月奴玉指輕勾,一串清脆的琴音從指端流瀉,傳送到大堂內的每一個角落。堂內頓時一靜,眾人紛紛閉口,或站或坐聆聽月奴彈奏。
月奴或徐或急地撫琴,神情恬然,姿態優雅,客人聽得如癡如醉。不久曲罷,大堂內一片叫好聲,步留雲和區小涼相視茫然。
有客人爭先恐後地將扇子、手帕等物送到台旁侍童手中,侍童代交到月奴處。月奴拔袖沉腕,捉筆如飛,刹時寫好傳下去。得到月奴提字的人,如獲至寶,小心收藏。
一位橙衣少年出位,朗聲說:“月奴小姐一曲幽幽鹿鳴,令人有身臨其境之感,實在是高啊!”
“學生嚐聞,瑤池仙樂可以療傷,月奴小姐之妙音,聞之忘憂,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個長胡子酸儒模樣的人也搖頭晃腦地拈須讚歎。
步留雲揣揣地問區小涼:“表弟可聽出鹿鳴?”
區小涼從未聽過古琴,隻覺今天這曲子慢吞吞如彈棉花,催人欲睡,他誠實地搖頭:“沒聽出來,表哥聽出了嗎?”
“我也……哎呀!小月月擇夫不會考彈琴吧?”步留雲忽然聯想到這件大事,大有驚色。
淺香白了他們一眼,滿臉看不上:“我說兩位少爺,你們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公子,不懂琴就夠丟臉了,還這麼大聲嚷嚷!你們瞧瞧,人家都在拿什麼眼光看你們。”他向旁邊坐開些,以示自己和他們絕非同路。
步留雲和區小涼四下掃掃,果然見周圍客人都在向他們側目,表情是一致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