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箭齊發本就難避,然四周的灌木叢亦在快速圍攏,逐漸形成著一個插翅難飛的困境。
尹三五瞅著那就快要合攏的灌木林,腳下生風地奔去。
彼時,凰七七眉心微微一蹙,羸弱緩慢地掀開了扇般濃密纖長的睫。
她的步伐全然就是正常的逃命,太正常了,正常到毫無章法,他還以為她能進入冰宮中必定是會破奇門遁甲術。
這麼亂跑無異於找死!
“左五,右三……”此時說太多話對他來說虛耗體力,但生死攸關,若說他死在自己布下的奇門遁甲術下豈不貽笑千古!
這遊絲般細弱的聲線,飄飄渺渺的倒恍如一場飛花逐月的夢般,極其動聽。
尹三五立馬會意,可腳步已來不及,快不過飛箭疾速,她身體一晃,連帶著凰七七雙雙滾落數米。
一回頭,隻見長箭已深深刺入小腿,劇痛傳來,她深吸口氣,咬牙用力折了半截箭身。
又迅速地爬到凰七七身前,使出渾身力氣將他再度背起,眸底湧著冷光,強硬命令,“雙腿分開,用力夾緊!”
聞言,凰七七那張豔如血色的唇忍不住抖了一下,他幾乎連睜眼都很費力,透過微闔的密睫,能看到貼在她巴掌般大的小臉上一縷汗水沁透的墨色鬢絲,又隨著她的奔走飄揚而起。
濃色的睫毛陰影下,似淺淺莞爾,已是美不勝收,儼然十分乖巧狀,他說,“好。”
伏在她肩上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幾乎毫無意識的,不知顛簸了幾時,才調整了趴在她肩上的姿勢。
耳邊是她濃重的喘息聲,他瞥過去時,隻看到她開始發白的雙唇,他方知她受了傷。
他回眸時,遠遠能見三道已被箭釘成刺蝟般的黑影依然窮追不舍,尹三五的體力已然透支,不消幾時,雙方的距離已越來越近。
轟地一聲,泥俑身前竟燃出一條詭異火焰,遠遠望去猶如一條火焰長河劃出一道不可僭越的界限。
火光灼灼,泥俑無正常感知,依舊追逐無休,但其身有硝石,不刻,砰砰砰三聲,泥俑便因引火自爆而亡,一時煙塵四起。
密林中,頭頂烏雲詭譎散去,露出月如銀鉤,月光如流水傾瀉而下,光略過凰七七太過分精致的麵容上。
他再度虛弱的闔上眼,月色下的這張臉美賽嬌娥,殘著一抹血漬的唇角,卻竟似隱著令人發怵的森冷陰邪。
尹三五一路本就隻靠著意誌力硬撐,聽到爆炸聲後,察覺泥俑已炸成灰燼,不能看到這樣巧妙的泥俑構造不免有些失落,但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的結果就是,她再也支撐不住,踉蹌倒入身下的雪地之中。
凰七七依然趴在她背上,他素來不喜被人碰觸,但要今夜幾乎虛耗殆盡的他挪動一下實在強人所難,借著月光,他打量起陷入昏迷的尹三五。
既是成人了,起碼該十五歲了,她卻是很小的一張臉,看起來至多十四歲。
這模樣生的倒能入幾分眼,以她這點小身手難不成凰之意派她來是欲對自己使個美人計?還是嫌他火靈宮中的美人皮燈籠不夠多?
可她先前說次次追殺,她指的還有哪一次?她還見過他,是有參與過另一次刺殺?
若她真是凰之意派來的人,卻又為何不僅沒對他下手,反而帶著他逃命?
一時心中疑雲重重,他索性暫不去想,一抬眸,入眼的是殘垣斷壁的古老廟宇,夜色籠罩下散發著陰森與神秘。
廟宇的牌匾早已落在一旁的斷壁中,那風化剝蝕的牌匾上,模模糊糊鐫刻著:朱雀祠。
唇角漾開一絲諷刺,據說萬年前朱雀祭司還在時,這裏也曾香火鼎盛,但自那一場戰亂之後,這裏再無香火人煙。
神之所以為神,不僅要自身能力,還要擁有自己的信眾,沒有人信奉膜拜的神,隻會被遺忘,墮落為妖魔,更甚是毀滅。
這早已不是一座神廟,隻是一處被世人漸漸遺忘的廢墟罷了。
據說,神明都有一顆悲憫世人之心。
但朱雀卻沒有,上古神祇四靈之一火靈朱雀,世人皆以為他與金烏一般,象征著光明和希望,有幾人知,他實是亡魂之神,其司引渡亡靈,掌縱惡魂。
褐藍色的眸光微微流轉,森冷無比,瞬時,那倒在斷壁中的牌匾燃起了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