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撞了天邪了,這寒冬臘月的竟然還有發情的!老子不過想順幾根毛,要不是那些雄鳥動靜鬧太大,以老子的身手會被連累至抓?”他憤憤然道,發現尹三五好像口齒有些不伶俐,便索性也不理她會不會應,自顧自地說起來。
他發覺話有不妥不禁瞟了尹三五一眼,上下打量一番後不由皺眉,“你放心,我隻是想順幾根孔雀毛換幾個饃饃錢,瞧瞧你,莫說最值錢的尾屏,連毛都沒長齊,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從前那些不能成人的孔雀還會被拿到黑市販賣,畢竟鳳凰誰也不敢碰,然而除了鳳凰,孔雀的羽毛最為華美,在其他的國家能賣個很好的價錢,但自從雀宇得勢開始,孔雀一族身價倍增,即使是不能成人的孔雀,例律規定亦不能交易。
但也因此,孔雀市價水漲船高,又引得不少人鋌而走險。
“哦對了,我叫山雞,你就是雀宇的那個小女兒雀小舞吧?”他吃完饃饃將手上的碎屑拍了拍,勾著唇角笑得倒是和氣融融。
那張極具異域風情的臉還是很好看的,尹三五依舊是看著他不說話,她實在不知道怎麼用鳥語說自己的名字,但從八哥她知道,隻有身份低的鳥,才會不起名,而用品類直接命名。
博物誌有記載,山雞有美毛,自愛其毛色,終日映水,目眩則溺亡。
這種鳥能自戀至死,又看他一身穿的是花裏胡哨,想必也是極其愛美的鳥。
“你不會真的啞巴吧?”山雞眉頭又皺起,但想到在丞相府中她分明是有說過話的,又覺得她大概隻是口齒不好,想了想,他從腰間墜著的羊皮小包中摸索一陣,“遇到我算你運氣好到姥姥家了,看在你幫了我一把的份上,我給你找找有沒有治口吃的神藥啊。”
他摸了半天,神情愈發不耐,索性將羊皮小包中的東西一股腦全倒了出來,不停翻找,嘴裏喃喃念著,“不是這個……不是……也不是……”
尹三五看著那一地的小瓶罐子,不曾想他一個小包裏能裝這麼多玩意兒,最後他悻悻然地看向她,“沒找著……我記著是有的,大概是有的……吧?”
尹三五不由翻了個白眼,這是從他和她說話以來,她第一次顯露的明顯情緒,隻是這情緒卻讓山雞心裏犯堵了,負氣道,“罷了,夜裏要帶你去吃好東西你這鳥樣兒也不方便,還是個舌頭不利索的,我這兒可有個好東西,瞧瞧……”
他手中拿起一隻細口瓷瓶在她眼前得意一晃,“小丫頭沒試過做人的滋味罷,這個,吃下去就能讓你化成人形!”
果然,尹三五眼神立馬一亮,雖說再等倆月她也能成人,但能少等兩個月有什麼不好,她當鳥當得都快得狂躁症了!
看她滿眼期待的模樣,他卻一縮手,表情難得的慎重,“這天地萬物都有其規律,你還不到成人的時候,所以食用此藥隻能有一天的人形,而且……”
他將細口瓷瓶中的藥丸倒了一粒在手心,緩悠悠道,“而且你本該成人的日子會延後,可能也就晚一天兒,也可能……得晚十天半個月,你還吃麼?”
去特麼的天地萬物有規律!
若是有,她也不會突然變鳥了,聽來並沒有大壞處,這個長得與邇似流一模一樣的鳥,也沒有任何害她的動機,如果真是毒藥隻當她時運不好。
一天時間找到凰雪微問清楚是不大可能了,何況這一個月來她已細想過,即使凰雪微就是大白鳥,他們相識在幾千年之後,那現在這個凰雪微也是不認識她的。
但用這時間做幾件傍身的武器以免之後兩個月的鳥身有口不能言時還不能自保總是可以的。
至少不至於被人倒吊拎著玩兒,也不必擔心哪天不小心惹了大夫人,即使還要再做兩個多月的鳥,也決不願做一隻任人拿捏還口不能言的鳥!
她決意賭上這一把。
吃過藥之後,尹三五就覺得肚子裏陣陣發熱,但也還沒有察覺什麼要變人的症狀,有點懷疑山雞是不是忽悠她了。
畢竟這藥聽起來很玄乎,不該是隨處可見的東西,而他這吊兒郎當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什麼世外高人。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山雞將自己一身衣裳整理了又整理,尹三五靜靜觀察著他,他將長長的衣裾打了個結,七彩的雀羽簪子也摘了下來,再用一條金色絲帶將黑色的長發束成一股。
這看上去,反而像是將自己收拾利落要去做什麼偷天換日的大事,他弄完以後衝她一笑,“你等我片刻。”
破敗的屋子裏,安靜的隻有一堆火不時濺出零星火花的啪哧聲,很快,山雞折回,帶了一套衣裙回來,是男裝的式樣,顏色卻是隨了他的喜好,極盡豔麗浮誇。
把東西都放好了,他才又退到門外,看了一眼天色,背對著她道,“好了就喚我一聲。”
尹三五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備好的衣物,而自己全然沒有要變回人樣的感受,天色已黯了下來,她就在火堆旁取著暖,山雞也一直就在門外,門未關,但他卻始終背對,一次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