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恭迎殿下!”雀宇到底是朝中元老級的人物了,短暫緊張之後,便回過神來泰然自若地再次出聲。
少傾,那鑾簾中探出一隻手來,隻粗略看去便已覺如冰似綃,一名侍從趕緊拍了拍衣袖上的碎雪,再將一方絲帕搭在袖子上,才伸了過去,那漂亮極了的手隔著絲帕搭上侍從的袖袂,一時間隻覺這小小動作都顯盡了高貴,那透明的像是渡了一層薄油的指甲蓋兒都寫盡了世間美豔。
那人方一出鑾車,也不看雀宇等人,隻微微抬頭望著房簷的位置,那裏早已空無一人,他聲線中似有幾分笑意,“雀相,本宮方才似乎看到一隻烏鴉落在丞相府房頂上呢。”
“殿下說笑了。”雀宇麵色瞬時沉了幾分,烏鴉是不詳鳥,在凰都之中,烏鴉都是最低賤的種族,哪怕是為奴婢,大戶人家也是不收留的。
這大喜日子裏說烏鴉,換誰臉色也不會好,何況雀宇是聰明人,自是能聽出七皇子口吻中的戲謔。
近來凰都都傳遍了丞相府二小姐因私自出府被火燒傷,原本被傳得舉世無雙的漂亮白孔雀,如今成了百姓口中沒毛的烏鴉,淪為笑談。
他既氣急敗壞,又實在想不通雀小舞的靈智才初形成,性子向來內斂安靜,緣何會跟到城郊來看火藥試煉,他臉色不好,凰七七也沒心情繼續發難,便徑直往府上走,雀宇慌忙跟上,圍在丞相府外的百姓卻是個個心急如貓撓,這短短時間,那七皇子舉止似優雅緩慢極了,卻硬是沒讓人看著個正臉!
卻隻見,那人一身火紅的華服,迤邐在地的長長衣擺之上,繡滿了嬌豔奪目的大麗花,摻著金絲線,霎是璀璨堂皇。
眾人撐著油紙傘,踏在積雪上一步步前行,雀宇欲回頭來仔細打量凰七七,他記得初次見凰七七是在兩年前的女皇誕上,匆匆一瞥,窒絕呼吸。
而今次再見,他回頭卻隱約覺著有些壓抑,不敢抬頭看他臉了,雖撐著傘,被風帶來的細碎雪片依舊不可避免地沾了他身,一襲的錦火羅衣綴了不少雪渣滓。
但見凰七七隻微微抬手撣去衣上雪,一場簌簌落下的畫麵卻道是美輪美奐,那聲音笑問:“雀丞相何事回頭?”
驚覺失態的雀宇低垂下眉,更是不敢再抬頭多看,餘光瞟到大夫人正偷摸瞄著凰七七,趕緊咳了幾聲警示,又謙卑道,“殿下這邊請。”
皇子麼,架子都大,千百年唯一的火鳳凰麼,那架子得更大,誰都知道凰七七從小被捧在手心長大,脾性乖張不好伺候,他一大早就眼皮直跳總覺著心神不寧,不想因伺候不周全之類的瑣事多生什麼事端,指望他送來了聘禮隨便坐坐便離開最好。
尹三五那邊剛踏進後院便被八哥擁了上來,“二小姐,您方才去哪兒了,廚房藥都煎好送來了。”
尹三五掙開八哥的手,撲騰跳到桌上,可憐巴巴地用鳥嘴慢慢啄著盤子裏的小紅果子,望一眼桌上熱氣騰騰的湯藥,心在默默流淚。
這湯藥說是雀宇專找神醫開的方,益於她再生新毛羽。
真是做人不成,做鳥還攤不上好鳥,難道是因為她總以鳥作實驗,才被罰來做鳥?
她這幾日總是想起那隻大白鳥,覺得自己當時的反應或許不是因為致幻藥物中毒這麼簡單,如果真是那隻大白鳥搞得鬼,那它會不會也存在這個國度裏,找到它是不是就有可能回到自己的時代?
她想得出神,卻聽到嚶嚶啜泣的聲音,就見八哥已在一旁自顧自就傷心起來,“大夫人昨日還提議大人將二小姐身上已焦黑掉的羽毛先剃掉,那得多難看啊,所幸大人沒同意,二小姐您別難過,您的羽毛一定會再長好的,話說回來,二小姐您向來不愛出門,那夜怎就會跑到城郊去看建造局的火藥試煉呢?”
為什麼?尹三五也想知道究竟為了個什麼!聽八哥哭得她覺得頭昏腦脹,好像她比自己還更難過一點兒,也對,不有那麼一句話麼,沒毛的鳳凰不如雞,在她們眼裏與毀容無異了,可鳥類都有換羽的特征,又不是不能長出來至於這麼傷感麼?
未變成人形的鳥是不會說人語的,但是鳥語她也不會說呐,亂咕叫還怕八哥給會錯意。
“再有仨月就是您的成人禮了,這麼短的時間肯定是長不全好的呀,屆時可如何是好……”八哥想著心裏就為自家小姐一陣陣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