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在公安局撂下狠話,在父母麵前胸有成竹,但思瑜心底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文明,小城鎮有小城鎮的規矩。巴掌大的灤城,有什麼事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下午在公安局那一番連哄帶騙,她都是有五分說八分。
比如父親的確與幾個麵粉廠的合作商有過交流,也提及過與相關部門溝通的問題。但涉及交易部分的隱秘,不是相熟的老友怎麼可能真的如此推心置腹。
這些問題在她說時就已經想過,可當時她沒有辦法。她所靠的,不過是公安那些人身居高位養尊處優多年後的謹小慎微、風聲鶴唳。
“爸,明天我得去驗藥渣,你拜訪那位老板時,順便跟他提一下今天的事。”
夏友良皺眉:“我盡量去說。”
思瑜抱著母親胳膊:“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放心,那些人還舍不得屁股底下那把椅子。”
前世官員最怕的就是上訪,雖然地方政府有各種暗箱操作,但整個國家高層卻是公正嚴明、一心盼著全體人能越過越好的。民對官,關鍵就是看自己的底氣硬不硬,證據足不足。有理了,就能挺著身板走遍天下。
“哎,思明這孩子,真是一天不看著,人就開始不老實。”
“是王江叫得他,不是他主動去的。媽,思明已經好很多了。”
“也是,但願這次囫圇出來,他能好好的。我也不求他考多好的大學,踏踏實實的就成。”
“一定會的。”
思瑜聲音無比篤定,短短一個多月,思明的變化比前世諸多專家開導著還要大。有先前那個商界梟雄比著,她對自己弟弟充滿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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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人都是心寬的,從小思瑜就被母親教導:遇到事情不要著急,冷靜下來想辦法,慢慢的總能過去。
能這樣教孩子,夫妻倆自然能做到。臨睡前還憂心忡忡,一覺醒來,他們已是精神滿麵。林麗芬做好早餐,一家人吃飽。夏友良穿好西裝,父女二人一同出門。
“媽,你也別在家坐著胡思亂想。趁著早上涼快,你去稅務局申請個稅號。”
“別囑咐我,路上小心些。”
思瑜提著兩個包,一個包著昨天的藥渣子,一個則帶上幾份還未熬的藥。
一個小時後,她再次來到了青醫大門前。熟門熟路的走進去,肝內科閃亮的燙金牌子後早已沒了當初的荔枝味。
“王大爺,我又來看你了。”
“丫頭,說說你這幾天都來幾回了?”
王鴻梁收拾好一隻紙箱,朝她招手。思瑜順勢坐下,打開包:“我也覺得青醫快成我家了,不過這裏有你和方大夫,多來幾次也挺開心。”
“哦,原來不是來看我這糟老頭的?”
隨著他略帶調笑的聲音,思瑜回頭,一身白大褂的方峻走進來。還是那副半框眼鏡,隻是後麵有著濃濃的探究。
原本麵麵俱到順帶說出的客氣話,此刻卻讓她臉上有些發燙。
“當然是來看王爺爺的,這是我媽的藥渣子。她原先吃著您開的藥,效果很好,這藥方我們全家絲毫不懷疑。隻是這次抓藥的人,是張大夫對象,他曾經強烈建議我媽入院放化療。保險起見……”
沒等她說完,拈起藥渣的王大夫臉色已經變了,他打開一包藥。
“這藥你媽吃了沒?”
“還沒有,我覺得不對,就換了原先的,先讓她吃著。”
“真是萬幸,幸虧丫頭你機靈,人也仔細。”
方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王老師,是不是紫杉醇沒有開?”
“的確是,小方你看,這些藥材雖然混在一塊。但不難看出,壓根就沒有一點紫杉醇。中醫藥講究個君臣佐使,君都沒了,這些藥還不在人肚子裏亂成一團。”
思瑜著實有些驚訝,倒不是為藥出問題。而是,方峻是如何在離那麼遠的地方,一下就知道藥中沒有紫杉醇。
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方峻解釋道:“王老師,昨天夏思瑜給我打過電話後,我抽空查了下藥房那邊的情況。裝紫杉醇的櫃子壓根就沒打開過,所以這藥多數是有問題。”
“那你怎麼不早說!”
“病人不宜過度勞累,況且,王老師您不正在專心一項實驗?”
王鴻梁摸摸鼻子:“好了,雖然咱們明天就要走,但這事必須得查清楚。這種人留在醫院,簡直……比藏倆土匪還可怕。”
思瑜蹙眉,她總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任何一個地方都存在排外現象,不過是程度不同而已。故意抓錯藥害人性命,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王大爺雖然地位高,但也是外來者,想要查出個子醜寅卯可有難度。
“王大爺,我覺得不能直接來。方大夫,你知道今天藥房值班的是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