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疲憊還是疲憊,陸青已經沒有了第二種感覺。繁華過處,除了一地的廢墟,究竟還剩下些什麼?一切就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吧。別了,我愛的人啊。別了,愛我的人啊。
最後那一刻,疼痛已經遠離。陸青覺得自己輕飄飄地飛了起來,飛離了軀體,飛離了人群,飛離了一切束縛……
白茫茫一片。陸青疑似進入了虛無。
再次閉上眼睛。為何這麼冷?不是說靈魂都不會感覺到了冷暖嗎?
當不知道第幾次睜眼,也不知第幾次感到寒冷。陸青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活著。
既然活著,那就活著吧。浮生長恨歡娛少,這世上萬般皆苦,又有誰真正的喜樂一生?
觀察自己的周圍,好像是深山老林,挺直的白樺林,沒入膝蓋的積雪,萬籟俱寂。入眼處,除了白色還是白色。陸青終於知道自己最初並不是幻覺。
當務之急是找到一個棲息地。
當眼睛轉回自己身上時,本已平靜的心再次驚悚。這不是自己的衣服!不是自己的手!
好一會兒,陸青苦笑連連。這就是自己不願掙紮的代價!總覺得,越掙紮你陷得越深,人生黑洞,你永遠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將麵臨什麼。可是不掙紮,又如何?
實在是太冷了!陸青想起了冰櫃裏那一具具僵硬的屍體,打了個寒顫。就是死,她也不想選擇這樣的方式。
仔細觀察樹根的年輪,辨別了方向,陸青朝著東麵走去。希望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幸或者這不幸,陸青已經無力思考,她現在隻想滾燙的熱水,溫熱的食物。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好像有炊煙!在這樣寒冷的冬日裏,分外鮮明。已經失去知覺的雙腳突然又有了力氣。此時的陸青,隻有一個執著,那就是有炊煙就有食物,就有人家,她就有生的機會。
最後的記憶是眼前模糊一片,晃動的人影,恍惚的聲音。
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陸青也弄清了她身在何處。
原村的大多住戶都姓原,祖上是同一宗族。老人們說原姓人從很遠的地方避禍遷徙到這雪山腳下大約已經兩百年了。據說祖上曾經做過什麼大官,因為**不得不舉家搬遷。原家的老祖宗不遠千裏來到這裏,是因為一個方士的卦象指引,說隻有朝北走上兩千裏安家,才能使宗族得以傳承。至於這個方士的話靈不靈,據說這個方士曾受過原家大恩。而且這個方士在當時也是頗負盛名。基於以上種種才有了今日的原村,也才有了陸青的活命之機。
陸青得以留在原村,得感謝她的女子之身。原村是不收留異性男子的,反而是很多女子嫁入這裏,生兒育女,入土紮根,最終她們的姓氏也掩於丈夫的原姓之後,成為地地道道的原村人。
原村沒有村長,隻有族長。這個老族長是個有點仙風道骨的老頭。或許原氏老祖宗真的是出身名門,家學淵源。原老頭其實也沒有多老,五十多歲,在現代那簡直是剛剛進入壯年時期。而在這人生七十古來稀的遙遠時代,他已經是老之將至和德高望重的代名詞。原老頭出自嫡宗,自身又勤學不倦,學識那是毋庸置疑的。原村是有族學的,隻要年滿六歲的小童都是要入學啟蒙的。隻不過男女有別。男子至少要讀六年,六年之後采取自願。而女子卻隻能學三年,不做睜眼瞎罷了。據說老頭在族學讀書讀了十五年。把老祖宗的藏書讀了個遍。十年前,他接過他老爹手裏的棒子,成為原村的新一代掌權人。
原老頭給了陸青一座小院子,兩三分的樣子,三間東西走向的土坯房。比起她現代的複式樓當然是雲泥之差。然而陸青住的很淡定,很安然。
前世的陸青是一名手拿手術刀扶死救傷的腦外科大夫。祖父是老中醫,可謂家學淵源。從小跟著祖父母長大的陸青,八歲就開始背《湯頭歌》。大學她的誌願無一例外全部是醫學院。陸青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小孩”的存在。小學到大學,一路優異。大學沒有意外的被帝都醫學院錄取。
陸青在原村有這樣的待遇,得益於有一次她對原老頭的救治。原老頭有很嚴重的哮喘。大概是因為這裏是雪山腳下,一年中的大半時間都十分寒冷。積年之疾總是很纏人的。陸青恰巧碰到原老頭的哮喘發作。職業病發作,為他做了急救,後來又列了注意事項,還開了張方子。
原村還真缺大夫。之前有個族人叫原浩的,自幼喜歡醫術,卻因為族中沒有正經的人教導,也就看了幾本醫書,典型的二把刀。索性村民小病找他,有了大病還是去八十裏外的鎮子上就醫。倒也有驚無險相安至今。
自從陸青救治了原老頭,她的聲譽陡增,從零直接奔百去了。村民有個什麼頭疼腦熱也愛找她,原浩從一開始的別扭也因為對醫術的執著而轉向了崇拜,經常來向她請教。若不是男女有別,原浩甚至恨不得常駐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