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雞報曉了,城東響起進軍的螺號。賀世賢已是年過花甲之人,再加之一宿未睡,覺得十分疲倦。他折身剛下地,忽然一個蒙古族衛兵帶進一個中年女子,那衛士道:“總兵大人,她要求見大人。”
賀世賢一見來人十分陌生,隻好點頭致意,不便先開口。那女子剛叫了一聲“總兵大人”,範文程便邁著輕快的步子,從對麵走來,向賀世賢介紹道:“這位女子名叫哈布多,是汗……”
哈布多朝範文程遞了個眼色,岔過話頭,有意奉承道:“小人從科爾沁逃荒而來,聽說總兵大人為人寬厚,待人和氣,特意到府上想找點差事,混碗飯吃。”
城東又一陣號角響起,賀世賢哪顧得了這等小事,就向衛兵一揮手,道:“這事你就先安排安排吧。”說罷就去洗漱更衣。哈布多趁賀世賢更衣之機,走進範文程的房間,對範文程說:“眼下我一切安排妥當,隻欠東風一吹……”
範文程深表敬意地道:“貴福晉真不愧女中豪傑,想不到辦得如此神速!”
說話間,尤世功專派的差役進屋,此人盔甲整齊,腰係長刀,站在門口,喝道:“賀總兵大人,尤總兵請您披甲出征!”
這時,賀世賢已脫去便裝,換上盔甲,他在屋裏應道:“知道了!”說罷,他怏怏不樂地步出總兵府。繞過院東高牆,來到十字街口中心廟北。尤世功已把集結的七萬兵馬部署完畢:四門各設萬人把守,剩下的三萬刀斧手,集結在總兵府後的東西大街上,準備隨時增援各門。尤世功騎在馬上,見賀世賢神情沮喪,就雙拳一抱,施禮笑道:“小弟向將軍賠個不是,大敵當前,望老兄多多效勞出力!”
“哼!”賀世賢眼皮也沒抬,繃著臉道,“尤總兵不必客氣,老朽聽候您的調遣!”
此刻,尤世功很想叫賀世賢巷他當炮灰,寄希望賀總兵能抵擋住滿洲的兵馬。他暗自合計:等賀世賢的兵馬損傷過半,喪失元氣時,再統率精兵出城應戰,以奪首功。所以他跳下馬來,不客氣地道:“滿洲軍離城東隻有七裏路光景,這頭陣就靠老兄領功嘍!”
賀世賢是經過陣勢,打過多年仗的將才,他聽了尤世功的命令,冷笑道:“此戰老朽能落個完整的屍首就不易了,何談功爵?”說罷,接過近侍遞過來的馬韁繩,扶鞍上馬,奔城東而去。
城東又響起螺號,那聲音越來越近,聲音越來越大,震天動地,響徹雲霄。如同陣陣海濤湧向沈陽古城。努爾哈赤是個善於智取的沙場老將,他一方麵利用聲勢威懾敵人,一方麵巧布陣勢,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引敵人上鉤,然後出奇製勝。事前,他已對城內的防禦了如指掌,依據敵城設防嚴固的特點,把正黃、正白、正紅、正藍四旗左翼大軍部署到城西,另外把鑲黃、鑲白、鑲紅、鑲藍四旗右翼大軍埋伏在城東樹林、土窯、窪地、荒草溝渠之中,然後由皇太極統領一千輕騎,應著號角,推著盾車,抬著雲梯,擺出強攻東門的架勢。
皇太極率領的兵馬來到東城門外一裏許的一片荒地。守衛在城門上的明軍見黑壓壓的滿洲兵湧上來,一時慌了神,城門上的炮手未等統帥下令,就點著西洋大炮,轟轟亂放。炮聲應著殺聲,震天撼地,撕裂人心。皇太極的兵馬穿過炮火,越過溝塹,直逼城牆腳下。接著豎雲梯,推盾車,佯裝強攻。
雲梯剛剛架起,攀城的兵士爬到牆中腰,就被明軍如雨似的石頭、木棒趕下城牆。弄得梯折人亡,慘叫不止。皇太極眼見二十幾個剛剛才抓到的明軍戰俘,攻城斃命,便馬上鳴金收兵,佯裝丟盔棄甲而逃。
這時,恰好尤世功登臨永寧門城樓觀戰,他眼見滿洲軍棄屍而逃,心中大悅,便手拔長劍,飛下城樓,下令打開城門,追趕滿洲軍。他跨上一匹菊花青,一馬當先,一路殺聲,衝拙一裏多路。
守護城東的一萬多明軍,見主帥衝出,也一個個手執大刀,舉著盾牌,潮水般地湧出城門。尤世功率領的一萬兵勇剛殺出二裏多路,忽見逃竄的滿洲騎兵轉身殺來,接著大路兩側的樹林裏、土窯裏、窪地裏、荒草裏、溝渠裏驟然湧出幾萬大軍,猶如火山爆發的岩漿,決堤的江水,將尤世功一萬人團團圍住。刹那間,刀兵相接,殺聲震耳。一時四野炮火連天,八方快馬如梭,刀槍劍戟叮當亂響,馬踏人身而過。一會兒,滿洲軍的騎兵像旋風似的向明軍衝去,一會兒明軍輕騎向滿洲軍湧去,整個戰場,刀槍亂刺,殺氣衝天,難分你我。
兩軍交戰數個回合,明軍陣內的大個子先行宮落馬,一員偏將頭盔被滿洲軍刺掉。兩軍廝殺混戰,刀來槍去,馬蹄下人頭亂滾,劍去戟迎,頭盔上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