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八旗兵將披甲列陣,雲集於煙筒山與雞鳴山之間的堂子廟前。眾將到齊,努爾哈赤馬上命司禮官,燃燭焚香,鳴鼓奏樂,拜祖祭天,然後宣讀“七大恨”檄文。兩萬多名將士,立即沸騰起來。
香盡鼓息,努爾哈赤率先翻身上馬,鹿皮鞭一指,浩浩蕩蕩的伐明大軍開始向西進發。八旗兵,張旗奏樂,出城後繞過煙筒山,穿過兆甲、巴爾達、薩爾滸,第二天傍晚,兵至撫順城東二十八裏瓦渾鄂漠,安營紮寨。
野炊過後,陰雲蔽月,四野寂靜,蛤蟆咕呱咕呱地叫個不停。不一會兒,一片漆黑,接著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努爾哈赤坐在軍帳裏,隔著門簾望著暗夜的雨絲,不禁緊蹙眉頭,自言自語起來:“連綿細雨,如何進兵?”
“阿瑪,您說什麼?”恰在這時,大貝勒代善掀簾進帳,不解地問。隨後又將身後的一位明人秀才裝束的青年人,薦舉給努爾哈赤道:“此乃大明秀才範文程前來求見。”
努爾哈赤連忙起身,笑道:“噢!文案的胞弟!久聞大名,想不到竟在這荒野相會。”
範文程抱拳行禮,道:“久仰汗王聲威。我早從長兄文案那裏聽說您的才能、為人,所以今日來投!”
侍從為範文程倒了一杯熱茶,範文程端起來呷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就講起夜半謁見的緣由。
範文程年方二十一歲,長得濃眉大眼,儀表堂堂。兩年前,他曾去過撫順遊擊李永芳府上,偶然見到在押為奴的多羅甘珠,兩人一見鍾情。後來經過範文程撮合,定下終身大事。
但,多羅甘珠提出:“何日取得撫順,何日結發為妻。”範文程自然喜不自禁,他朝思暮想,有朝一日渾河兩岸霧散天晴,除掉昏君,盼來救星,使得範家後代重獲新生。
三天前,多羅甘珠突然接到努爾哈赤的密劄,經過多羅甘珠與範文程密商,決定由範文程親自出城,稟報城內軍情。
努爾哈赤早就從範文程那裏聽說範文程聰明伶俐,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心中十分高興。範文程當即向努爾哈赤稟報了明軍厭戰、人心浮動的軍情,接著建議道:“以力服人,不如以法服人。治天下在得民心,自古未有嗜殺而得天下者。依吾之見,統一華夏,安定百姓。”
努爾哈赤聽了範文程的宏論,更加欣喜。他邊為範文程斟茶,邊問道:“撫順一戰,何為良策?”
範文程答道:“李永芳本是李成梁本家。近些年,李氏家族在朝內已經失寵,再加之天朝宦官當道,百姓塗炭,民心背離,已無心為朱氏王朝賣命。隻要向他申明大義,曉之以理,李永芳會棄暗投明的。”
“此策甚好。”努爾哈赤讚成地道,“但,不知李永芳眼下動向如何?”
“據我所知,隻要您能保全全城百姓的性命,他會權衡利弊的。”範文程說罷,眨了眨眼睛,躊躇了片刻,道,“不過,他也不會輕易相信他人……”
“難道他對你也不相信?”
“我畢竟是我。房椽不能代替大梁!”
努爾哈赤在軍帳裏踱著步子,低頭沉思。進帳為他整理床鋪的貼身侍從,見汗王如此勞神,有些焦慮,就站在一旁,凝視不語。
“啪!”努爾哈赤突然猛擊腰間的刀柄,笑道,“有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親自去一趟。”
“汗王,”貼身侍從馬上跪下,哀求道,“去不得!去不得!”
“為何?”努爾哈赤俯下身子笑吟吟地問道。
“小心他們暗害!”
努爾哈赤哈哈笑道,不以為然地告訴大家,滿洲的千秋大業是大,個人的生死安危是小。再者為了滿洲他也甘冒風險。
範文程為努爾哈赤的決心感動,他拍著自己的胸脯向其保證自己和多羅甘珠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應急準備,一定確保努爾哈赤平安無事。
努爾哈赤滿意地拍了拍範文程的肩膀,立即將部將召集起來,精心進行安排。當晚,努爾哈赤就喬裝打扮成商人模樣,在範文程的陪同下,直接奔到了撫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