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婷婷盯著薑嘯之和蕭錚!
“你們欠了太多人命,現在,又加上林展鴻。”她說,“所以丹珠,我永遠永遠也不會還給你們!”
她說完,轉身衝出了廚房。
那晚,薑嘯之一夜無眠。
他不是為了厲婷婷的詛咒,卻是為了那個死去的人。
林展鴻。
薑嘯之當然認識林展鴻,但沒多少人知道,他認識林展鴻的時間,比外界公認的時間要長很多年。
極為古怪的是,他對林展鴻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他的麵容,卻是他的聲音。
“這孩子已經死了,蓋上吧。”
聲音平淡,像對答錄音機,當時,小小的薑嘯之躺在那口棺材裏,閉著眼睛。他能聽見四周的嘈雜,那是凶蠻的軍士在抄家,抄他的家。他聽得見女性的哭喊聲,他甚至辨認得出來,那是母親的貼身丫鬟茗兒,此前,他從未聽見茗兒發出過如此淒厲的哭喊。
因為這哭聲,他真想從棺材裏爬出來,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茗兒的哭聲,一定和他母親有關!
但是薑嘯之忍住了,他記起了幾個時辰之前,母親對他的叮囑,叫他好好躺在棺材裏,不要出來。
所以那晚的一切,薑嘯之記住的全都是聲音:淩亂的靴子聲,家什轟然倒地聲,瓷器碎掉的聲音,陌生人粗暴的怒罵聲,還有哭聲……
那一天,家裏沒有男主人,包括薑嘯之的三個哥哥,都在戰場上。隻有他最小,留在了家中,耳聞了這一切。
所以母親披頭散發被拖拽出去的場景,薑嘯之總疑心是自己的腦補,他不可能看見那一幕,雖然後來有人為他描述了這一切。
他隻是靜靜躺在黑暗的棺材裏,靜靜聽著乳母和管家的哭求,說小主人暴病身亡了,已經放進棺材了,之前崔景明來了好幾趟,連他都說沒救了,孩子就是今天淩晨斷的氣……
薑嘯之安安靜靜躺在棺材裏,默默聽著外頭這一切,他懷疑自己真的是死了,不然為什麼偏偏他被留在這兒,一動不動?
在這寂靜裏,薑嘯之聽見一個金屬般難聽的聲音:“真的死了?那也得打開來看看!得當眾驗屍!”
“大人!他真的死了!”是乳母的哭泣聲,“孩子都死了,為何大人還要開棺驗屍?!你們難道連一個死孩子都不放過麼!”
那金屬般的聲音冷笑道:“謀反大罪,全家抄斬,你說這孩子死了,他就真的是死了麼?來人——”
薑嘯之躺在那口小棺材裏,他不禁渾身發抖!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了另一個聲音:“蘇大人,這又是何必?小主人不幸夭亡,對他們這些下人而言,已經是傷心事了,又何必非要開棺驗屍?”
那金屬般的聲音沉默片刻,突然笑道:“靖海公向來以仁德服眾,下官深感佩服。可下官此次也是奉命行事。陛下命下官與靖海公一同來辦這樁差事,恐怕就是不希望看見任何疏忽之處。”
“蘇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靖海公與兵部趙守靜趙大人一向交好,此事人盡皆知,難道公爺您是受了趙大人的囑托……”
更深的沉默,連外頭那些喧囂的叫嚷,都停下來了。
薑嘯之聽見了那個冷冷的聲音:“既然蘇大人執意要開館,那就開吧。”
薑嘯之微微張開口,他覺得胸口憋得慌,他覺得喘不過氣來,他覺得他快要尖叫了!
陡然間,黑暗的棺材被人掀開,光亮如洪水般照進來!
薑嘯之緊緊閉著眼睛!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感覺到,那目光凝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