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打的去。”
那邊不響。
秦子澗無奈:“好吧,我半小時後到。”
二十分鍾後,秦子澗開著他那輛瑪莎拉蒂到了程菱薇家的樓下。
他沒下車,看著右臂上打著石膏的女人,從大廈裏出來,走到車邊,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
秦子澗看看她:“還好麼?”
“還行。”程菱薇的嘴唇有點白,不過她依然笑道,“反正已經習慣了,我這胳膊,一年總得斷個兩三次。”
秦子澗心生憐憫,但想了想,他還是決定不再出言安慰。
車靜靜開了一會兒,程菱薇惴惴不安地看看他:“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秦子澗目不斜視開著車,“有什麼好生氣的?”
過了一會兒,程菱薇才小聲道:“我以為你會怪我,故意在縈玉麵前說你是我男朋友。”
那個名字微微刺了一下秦子澗,就像很小的蜜蜂,用力把尾巴上的毒刺紮進他的手臂。
“我沒想到那天你去見的是她。否則我可能不會過去。”
“這我知道。是你說,你們倆沒可能了,她來的電話你都不肯接,我在想是不是真的沒可能……”
秦子澗瞥了她一眼:“多謝你的好意,現在你坐實了這一點。”
“是啊,往後我也沒臉再去見她了。”程菱薇輕輕歎了口氣,“不過,也好,不然繼續交往下去,恐怕早晚都會發現彼此是同一個地方來的。到那時候該說什麼才好呢?嗨!沒想到你原來就住在華胤啊!我小時候住在浚州,到華胤才三天路程……”
“這種對話比較蠢。”秦子澗不帶偏頗的評價了一句。
“我知道。”程菱薇鬱悶地抱著她的斷胳膊,“所以你想想看,那天晚上場麵有多滑稽!一個錦衣衛都指揮使,一個禁軍統領,一個皇後,再加一個浚州萬花塢掌門之女……然後大家彼此還都得裝作不知道,還得有說有笑喝著酒。簡直像一台英國喜劇!”
秦子澗想了想:“那個和我打招呼的,是誰?”
“井遙帶來的帥氣小哥。”程菱薇嗤嗤笑道,“唯一沒有秘密的人,然而好像不太自在。”
“為什麼?”
“大概剛出櫃沒多久?那種地方又不是gay吧。”程菱薇想了想,“看得出來很惴惴,怕我們對他有差別心——可憐的孩子,其實他身邊這群家夥,每個人都有比性向更加恐怖的秘密。”
“是麼。不知道真相的人是幸福的。”秦子澗停了停,又問,“往後,不再和厲婷婷結交了?”
“唉,我不想最後被揭穿,讓婷婷認為我一直在蒙蔽她。所以還是算了。”
“縈玉不是那樣的人,和她說清楚了,她就不會再計較。不過女人的友誼,大多就這樣無疾而終。”
程菱薇停了一會兒,才道:“她一點沒變?”
“嗯,大致上,還是從前的樣子。”
“你還在愛她,是麼?”
程菱薇沒有聽見回答。
一刻鍾後,車停在了心理診所門口。程菱薇下車後,看看秦子澗:“不進來坐一會兒?”
“就算人人都說我是瘋子,也不至於要進診所。”秦子澗淡淡道,“我在周圍轉轉,一個小時之後來接你。”
目送著瑪莎拉蒂離去,程菱薇走進診所。
她在這家診所供職已經有三年了,診所不大,是解放前的一座大房子改造而成,診所隻租用了其中的三分之一,這兒的樓梯窄窄仄仄,光線總是很暗,但是天花板很高。據說這是某麵粉大亨的產業,大亨在49年逃去了香港,房子沒能跟著去。
沒有用牆壁隔開之前,一樓可以看見很大的跳舞廳,據說還有極漂亮的水晶吊燈,那吊燈碎在1968年。現在這裏則成為了一個幼兒園、一個外貿商店以及一個心理診所的候診室。每次進來這大廳,程菱薇就忍不住想,幾十年前在同樣的地方,曾經有容貌像老上海月曆牌美人的豐潤女性,穿著粉色洋裝,伴隨留聲機的《何日君再來》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