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挺著懷孕的肚子,在廚房裏呆了兩個鍾頭,她做了不少菜,又煲了湯。菜都是宗恪平日喜歡吃的,她自己這幾餐都沒好好吃,一夜沒睡,又忙了這頓飯,此刻,已經疲倦得眼冒金星、上氣不接下氣了。
飯菜是七點做好的,阮沅一直等到了十點。
宗恪還沒回來。
期間她熬不住了,自己先吃了一小碗,又上床去躺著,但是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十二點過了,她才聽見門響。
阮沅慌忙起身下床,她走到客廳,就看見宗恪開門進來,他身上,還是昨天早上出門的那身深藍西服。
“……回來了?”
“嗯。”
沒有解釋。
阮沅呆立在客廳裏,看著他鎖門,放下包,轉身進屋,脫外套。
她沒來由的一陣心驚肉跳,之前堵在嗓子眼裏的那麼多問題,現在一個也不敢問了。
“我做好飯了。”阮沅低聲說,“要不要給你熱一熱?”
“不用了,吃過了。”宗恪說。
他將領帶掛好,走去衛生間:“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阮沅扶著臥室的門,她的心,一個勁兒往下沉!
剛才宗恪做這一切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既然宗恪不想吃飯,阮沅沒辦法,隻得回到臥室。
她躺在床上,無比難過,剛才宗恪匆匆從她身邊走過,連頭都不抬一下,就好像她是空氣。是透明。他為什麼要這樣?阮沅忍不住淚往外湧,她等了他一天一夜,忙了一下午,辛辛苦苦做了飯等他回來,他回來了,卻看都不看她一眼……
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阮沅在床上躺了好長一會兒,宗恪才從浴室出來。他進了臥室,用毛巾擦著頭發。阮沅側過身看著他,等待著他說話。
宗恪停下手來,將毛巾擱在椅子上,他走到床邊,坐下來,拉開被子。
“睡吧。”
說完,他躺下,關了燈。
還是不看她一眼。
黑夜中,阮沅靜靜翻過身來,她沒有忍住,眼淚順著臉頰無聲滑落。
宗恪變了一個人。
他變得很冷,寡言少語,在家中,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幾乎不開口。
他的笑容沒有了,那些溫柔的舉止也跟著笑容一同消失,他現在,隻做絕對有必要做的事,比如買菜做飯、買油買米、換洗床單、給房間消毒、開車送阮沅去例行檢查……
他成了個家政保姆,不參與任何家庭意見的標準保姆。
而除此之外,他甚至連家都很少回,宗恪在公司呆的時間變長了,打電話過去,不是說要開會,就是說老總有應酬,而且往往說不了兩句就掛掉。
阮沅都快瘋了!
她夜夜哭泣,卻不敢讓宗恪聽見,隻能把臉埋在枕頭裏,她不敢問,她也知道宗恪不會給她解釋,她知道宗恪也沒睡,他也一樣夜夜無眠,眼窩深陷。可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有時候看見他躺在床上,凝視著虛空,那樣子,就好像死去了一樣。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在折磨他,但她能感覺到,那折磨宗恪的東西在一天天用力,像碩大無朋的石磨,無情地擠壓住一顆小核桃,化為齏粉就是最終結果——如果他挺不過來的話。
宗恪也還是很少看她,偶爾倆人目光相接,阮沅就會覺得,那目光裏什麼都沒有,毫無遮攔,也毫無溫度。
起初,阮沅還試圖和他說話,想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很快她就失望了,因為宗恪幾乎不怎麼回答她,多數情況,都隻是嗯啊應付。她再問多一句,問他到底怎麼了,他就會說,沒什麼。
“什麼都沒有。”宗恪淡淡地說,“最近公司忙,我回來得晚,你自己多加小心。”
阮沅也曾打電話給他的助理,悄悄問她,到底最近公司出了什麼事。助理說,什麼事也沒有啊。
“但是最近,陳總的脾氣是變得不大好了,人看起來很冷。”助理說,“大家都很緊張,不敢有絲毫差錯——沅姐,我還想問你呢,他是不是在家裏有什麼不痛快了?”
阮沅答不上來,隻說,自己會去勸丈夫的。
這當然是無奈之下的謊言,她又從何勸起?她現在,都沒有勇氣和宗恪說話了。
一周之後的某個深夜,宗恪又是很晚才回來。阮沅一開門,就聞到了撲鼻的酒味兒!
她嚇了一跳!
“怎麼了這是?!”她趕緊上前,想去扶住有點趔趄的丈夫。
豈料宗恪卻推開她,他定了定神:“今晚有應酬,喝得有點多。”
阮沅被他那一推,也不敢動了,她最近已經習慣了,宗恪似乎很不喜歡被她碰到,那樣子就好像,她的手指時刻分泌著什麼肮髒東西,會沾染到他身上。
良久,阮沅才啞聲道:“哦,那……我去煮點茶。”
她進了廚房,輕輕抽了一下鼻子。
宗恪有多久沒沾酒了?阮沅幾乎想不起來,好像從他們在一起……不,確切地說,是從中毒失明之後,就再沒有碰過酒精。後來進公司,各種應酬,他也以身體不好堅決拒絕,他和阮沅說過,既然戒了,就不要給自己任何理由開戒,他可不是那種意誌薄弱、連酒都戒不了的廢柴。
誰知話說了才一年,他就又喝酒了。
阮沅在廚房裏燒著水,心情低落到極點,她怎麼會看不出來,宗恪又開始喝酒是因為心中有事?那一定是他完全沒法處理的糟糕事情,不然,宗恪不會借酒澆愁。